承乾殿外,蘇文玥穿著朝服,昂首闊步地走在百官之首。
就在剛剛,陛下授他褒贈之官,榮祿大夫。
榮祿大夫雖然只是個虛銜,但卻是文官里頭無上的嘉獎。
蘇家是有公爵的,旁人看來是顯赫無比,但比起大鄴開國就授予現在已經承襲了數代的爵位,蘇家子弟顯然更在意自己個人的成就。
如今蘇文玥還在職就被加授榮祿大夫,日后榮休,正一品的榮封更是不在話下了。
薛仕德落后蘇文玥幾步,看著蘇文玥那不可一世的姿態,心中嗤之以鼻。
蘇家近來,真是越來越張狂了。
蘇文玥得了榮封,蘇家的風頭一時蓋過了薛家。
夜里,薛家送的賀禮中規中矩,蘇文玥見了,心里頗有些不高興。
秦氏和蘇清悅都勸他。
“蘇家與薛家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不過一件賀禮罷了,左右都是收在庫房里落灰的,爹爹就別過意不去了。”蘇清悅道。
勸慰之下,蘇文玥心里的不滿這才勉強消了一些。
“哼,想必是我授封從一品的榮祿大夫,他薛仕德不過一個三品的加封,他心里過不去罷了。”
蘇文玥喝了酒,聲音都比平常大上許多。
他頓了頓,又道:“眼見容兒已經成功把那宋氏的宮權撤了去,皇帝若不識相,不把宮權給容兒,還偏心他那小侍妾的話,本官便也留不得她了。敢做容兒后位上的絆腳石,哼!”
秦氏知道蘇文玥已經喝高了,連忙拉著他回屋。
“主君醉了,快去準備醒酒湯來。”
蘇家的酒宴開到半夜才散場。
第二日,蘇清容也知道了蘇文玥榮封的事,心里高興又得意,笑容里都是滿滿的不可一世。
“我蘇家是開國功臣,自該享盡榮華。”
“娘娘說得是。”青蓮笑著附和。
“今兒心情好,出去走走吧。”蘇清容道。
青蓮應聲,去準備手爐和披風。
蘇清容又補充道:“本宮要坐抬輿。”
昨兒她落了二十板子,雖然打點過行刑的人,二十板子打得并不重,但還是有些不適的。
“奴婢曉得。”
冬天的御花園一片蕭索,見不到什么花兒,蘇清容興致缺缺,吩咐道:“還是去暗香園吧,那兒紅梅應該正在開了。”
青蓮吩咐抬肩輿的太監轉道,但剛轉了個面,蘇清容便看到遠處的宮道上出現了幾個身影。
紅墻覆雪,江映梨穿著杏白的宮裙,著一襲紅色狐裘,帶著昭華宮的一眾宮人,行走在那蒼茫雪色中。
那件紅色狐裘顏色鮮亮,穿在她身上,仿佛寥落的天地之間,她是唯一的亮色。
即便隔著肩輿的暖帳,蘇清容也覺得那抹紅色刺眼至極。
她伸手,撩開錦帳,看著遠處的江映梨。
江映梨顯然也看見了她,因為蘇清容清楚地看見,她臉上的笑容變得淡薄。
蘇清容看著江映梨的臉,竟然一時有些恍惚。
飛雪果然襯美人,但是,這個美人是江映梨,她便說不出任何夸贊的話。
她只覺得刺眼。
尤其是,她頭上那朵開得正好的紅色牡丹,比那紅狐裘更為刺眼。
“這個時節,百花殺盡,她為什么能簪牡丹?”蘇清容冷冷地問。
青蓮躬了躬身子,回答道:“娘娘有所不知,京城里的花商培育了一種能在冬天開放的牡丹,叫做灼雪,幾年前甚是風靡。”
蘇清容蹙眉:“為何本宮方才在御花園沒看到?”
青蓮頓了頓,“回稟娘娘,此花極難養護,就算精心照料也未必能活得了,大抵是如此才沒在御花園種植。”
蘇清容心里那抹失意更甚,冷笑了一聲:“幾年前極為風靡,那就是她在王府的時候。御花園都沒有這種牡丹,她的昭華宮竟然有。”
江映梨,為你何總有別人沒有的東西。
你也配嗎。
青蓮聽出了蘇清容的不滿,連忙道:“姚黃魏紫才是正統,尤其是姚黃,向來是只有皇后才能用在宮裙刺繡上的。灼雪這品種,不過是雜交出來的野花,上不得臺面。”
蘇清容聽完又勾唇笑了笑,心里到底是暢快了一些。“一介商戶之女,愛些雜花野花不足為奇,人和花一樣,始終上不得臺面。”
兩撥人遠遠地打了個照面,在交錯的宮道上漸行漸遠。
下午,在外面賞了一上午雪景的江映梨坐在殿內磨煉畫技。
殿內地龍燒得很足,江映梨渾身暖呼呼的,畫技沒磨煉多少,倒是昏昏欲睡的。
迷糊間,江映梨聽到外面一陣騷動聲。
“我家娘娘今日哪兒也沒去,就和修儀娘娘打了照面,不是那花的問題,還有何事能引得娘娘的臉起疹子?”
江映梨清醒了幾分,正要去外頭看,秋霞急匆匆進殿。
“發生什么事了?”
“娘娘,啟祥宮的人說昭儀娘娘臉上起了疹子,是因為今日與娘娘在御花園偶遇,娘娘頭上的牡丹所致,昭儀娘娘帶了許多人要過來拔了那花。”
江映梨聽完頓時覺得不可置信:“那二十板子是打在蘇清容腦子上的嗎?”
秋霞也覺得啟祥宮的人簡直不可理喻,今日在御花園的那個照面,中間隔著一截長長的宮道,哪里就能引得她起疹子。
“啟祥宮的人無非是尋個由頭鬧事,奴婢讓宮衛緊閉宮門,蒼蠅都不放進來一只。”
江映梨也不耐煩地甩袖,“轟出去,都給本宮轟出去!誰敢闖進來擾了本宮清凈,就讓宮衛亂刀砍死她們!”
秋霞趕緊出去傳話趕人,她站在持刀站成一排的宮衛身后,看著外頭青蓮帶來的一群人,高聲道:
“娘娘有令,今日誰也不得邁進昭華宮的宮門一步,否則,刀劍無眼,可保不準是傷了你們的胳膊,還是你們的頸子。”
“哼,好大的口氣,本宮親自來見寧修儀,她出來行禮接見倒也罷了,竟然閉門不見,還敢威脅本宮的人!”
蘇清容戴著一方白色面紗,撥開堵在昭華宮門口的人,走到最前面,眼神幽冷。
“我倒要看看,誰有那個膽子敢動本宮!”
秋霞愣了愣,她倒是沒想到,蘇昭儀竟然親自來了。
愣神的功夫,連翹不知從哪兒出來了,話不多說,一盆水直接潑到宮門口。
青蓮趕緊擋在蘇清容面前,蘇清容沒想到連翹膽子這么大,大驚失色地往后退。
但饒是如此,蘇清容的裙擺和繡鞋還是被潑濕了。
她氣得發抖,指著連翹:“你這賤婢竟然敢如此無禮,本宮要扒了你的皮!來人,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