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梨被點名,頓時心里一緊。
壞了,陛下真的是來問罪的。
江映梨硬著頭皮道:“陛下,蘇修儀她說想為嬪妾補充上兩句,嬪妾便讓她上前了。”
蕭承瀾看她站在角落里,小小一只,抿著唇惴惴不安的模樣,微微嘆了口氣。
怎么就乖成這樣?不敢告狀,還要粉飾太平。
罷了,終究是蘇家的權(quán)勢太過壓人,也不能怪她太膽小。
思考間,蕭承瀾已經(jīng)行至蘇修儀面前,他眸光深處是森冷的,但語氣依然很溫和。
“蘇修儀,看來,你很有主見,也很有膽識。”
江映梨明白,蕭承瀾動怒了。
但聽著這柔和的語調(diào),蘇清容只覺得自己被夸了,她心花怒放,還不忘措辭彰顯自己的賢德。
“陛下,嬪妾位分最高,嘉婕妤誡詞有所疏漏,嬪妾幫著教導一二,是嬪妾的分內(nèi)之職。”
蕭承瀾笑了笑,“那如果朕說,嘉婕妤的誡詞,是朕親自教導的呢?”
方才還在笑的蘇清容一怔,臉色驀地白下來。
陛下親自教導?怎么會......
陛下怎么會管這種事?
她方才...又說了些什么...
她說那誡詞有所疏漏,那不就是說陛下的教導不好嗎?
蘇清容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想立威,誡詞是不是真的疏漏,她不在乎,但她萬萬沒想到,會觸了陛下的霉頭!
“陛下,嬪妾知錯!嬪妾一時糊涂,只是想著嘉婕妤辛苦,嬪妾幫她分憂,嬪妾絕無忤逆陛下的意思啊!”
這陡轉(zhuǎn)的態(tài)度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方才還囂張跋扈的蘇修儀頃刻間就觸了陛下逆鱗,跪著認錯,剩下的人自是大氣都不敢出。
尤其是呂才人,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抖如篩糠。
就在剛剛,她還以為是陛下因念及她的美貌提前來瞧瞧她,可是轉(zhuǎn)眼間,蘇修儀已惹了龍顏不悅。
方才的事在腦海中回放,自己仗著蘇修儀的勢囂張跋扈的每一個畫面都成了催命符一般,讓她的背后沁出冷汗。
“嘉婕妤代表的是朕,你們對嘉婕妤不滿,覺得誡詞有所疏漏,都是在質(zhì)疑朕,打朕的臉。”
“蔑視君王,以下犯上,你們說,朕該如何罰呢?”
蕭承瀾那聽不出怒氣的聲音輕飄飄落入殿內(nèi)每個人耳中,卻猶有千斤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蘇清容此刻慌得六神無主,猛地一抬頭指向附近跪著發(fā)抖的呂才人。
“陛下,是她!嬪妾都是聽信了她的讒言,她說嬪妾位分最高,想聽嬪妾的教誨,嬪妾這才迷了心竅,想要教導兩句,嬪妾毫無僭越與忤逆之心啊!”
呂才人臉上血色全無,蘇清容指向她的手指和蕭承瀾朝她掃過來的眼刀猶如兩把利刃將他貫穿,她抖得都說話都語無倫次。
“陛下, 不是的...嬪妾沒有!不是的....”
蕭承瀾側(cè)眸,余光瞥向身后努力當空氣的宋婉言。
“宋修媛,你說呢?”
宋婉言被點名,也不由得一陣心慌,但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
左右又不是她仗勢欺人,她慌什么?
“回陛下, 嬪妾所見,不止如此。蘇修媛和呂才人先是遲到,還絲毫沒有悔過之心,出言不遜。嘉婕妤讓眾姐妹就坐,蘇修儀卻不讓她們坐下,還說嘉婕妤的誡詞不足引以為教導, 她要親自教導。”
宋婉言身后是宋家,根本不在怕的,一股腦兒把蘇清容和呂才人方才仗勢欺人的事兒全抖落了出來。
每說一個字,蘇清容和呂才人的臉色就白一分。
但蘇清容并沒有呂才人那么絕望,宋婉言無所顧忌地對她落井下石,是因為她背后有宋家,可她背后,又何嘗不是蘇家!
陛下的朝堂要仰仗蘇家,她是蘇家女,陛下豈會因為區(qū)區(qū)一個婕妤而重罰她!
想到這里,蘇清容鎮(zhèn)定了幾分,高聲道:“陛下,嬪妾進宮前,父親再三教導,身為蘇家之女,要謹守宮規(guī),做好典范,若非是此賤人在嬪妾身側(cè)屢進讒言,嬪妾豈會這樣糊涂?”
聽到蘇清容刻意提到蘇家,蕭承瀾的眼底閃過殺意,轉(zhuǎn)瞬即逝。
呂才人這時已經(jīng)徹底絕望,她本就是因為家世不高,所以想攀附一個高位嬪妃乘東風。
沒想到,東風沒乘到,還被狠狠摔進了泥里。
蕭承瀾看著呂才人的眼神冰冷而嫌惡,緩緩啟唇:“恃強凌弱,毆打?qū)m妃,違反宮規(guī),出言不遜,仗勢欺人,以下犯上,蔑視君威,樁樁件件,朕,可冤枉了你?”
呂才人此刻一個反駁的字也說不出來。
這些事情,她都做了。
她才剛?cè)雽m門第二天,就要被打入冷宮了么?
呂才人心里還有一絲希冀,希望陛下看在她容貌的份兒上,不要罰得那樣重,若只禁足幾個月,她總會想辦法讓陛下想起她的。
可若是打入冷宮,她再難翻身了。
但是,蕭承瀾說出口的話,讓她渾身冰涼。
“來人,將呂才人,拖下去,杖斃。”
寶華殿內(nèi)剎那間靜得猶如無人之境。
呂才人像是渾身的筋骨都被抽走,無力地跪趴在地。
蘇修儀渾身都打起寒顫。
在場的,無論是相干的還是不相干的妃嬪,都嚇白了臉。
杖斃....
入宮第二天,就有人要被杖斃...
內(nèi)侍上前拖走呂才人時,她發(fā)出的歇斯底里的求饒與哭喊聲回蕩在殿內(nèi)。
“陛下,嬪妾錯了...嬪妾再也不敢了!”
“嘉婕妤!求求你,求你讓陛下開開恩吧!嬪妾給你磕頭認罪啊....”
“修儀娘娘!您怎么能這么狠心,過河拆橋,明明嬪妾是為了修儀娘娘啊——”
江映梨被這尖銳的哭喊聲叫得心都發(fā)顫。
她知道呂才人蠢得太突出會有報應,但她沒想到,呂才人的報應來得這么快。
江映梨還是第一次經(jīng)歷杖斃這種事,這讓她一瞬間加深了自己現(xiàn)在是身處深宮的實感。
這里不是肅王府,這里是新帝后宮。
真的會死人的!
蕭承瀾揚手,示意內(nèi)侍堵住呂才人的嘴,淡淡吩咐:“就在殿外打。”
他頓了頓,看向縮在地上的蘇修儀,“至于蘇修儀,聽信讒言,受奸人蠱惑,僭越犯上,罰禁足一月,好好閉門思過吧。”
蘇修儀已經(jīng)顧不得什么體面,連忙磕頭謝恩。
她知道,若是沒有蘇家,她恐怕現(xiàn)在就是和呂才人一樣的下場。
蕭承瀾把目光轉(zhuǎn)向江映梨:“嘉婕妤,隨朕來偏殿。”
江映梨心一陣狂跳,不敢耽誤,連忙跟在蕭承瀾身后去了偏殿。
殿內(nèi)的妃嬪也沒有心思去想陛下把嘉婕妤叫到偏殿是做什么,因為,外面呂才人的慘叫聲已經(jīng)響起。
那種重物重重杖打在血肉上發(fā)出的沉悶聲音和呂才人的慘叫聲夾雜在一起,猶如驅(qū)不散的陰霾,籠罩在寶華殿上方。
而比這更可怕的是,呂才人的慘叫聲已經(jīng)越來越微弱。
聽不到任何聲響的偏殿,蕭承瀾負手站在殿中央。
江映梨一進門就聽到身后的福萬全關(guān)上了門。
門扉合上的聲音嚇得她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