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梨呆滯了片刻,眼眶漸漸地紅了,她將臉龐慢慢湊過去,趴在蕭承瀾的膝蓋上,聲音悶悶的。
“陛下為嬪妾撐腰,可嬪妾是不是很笨,連告狀都不會,還要宋昭儀代我。”
蕭承瀾寬大的手掌搭在她的后頸,輕輕撫弄:“你哪里是不會,你是心疼朕,不愿朕為這些瑣碎的事耽誤了政事。”
“宋昭儀哪里會想這么多,她只圖自己快活,不會心疼朕。”
江映梨在他膝頭睜圓了眼眸,眸子里盈出水色,神色難過又開心:“原來,陛下都知道啊,嬪妾真的很擔心陛下的身體吃不消...”
蕭承瀾輕嘆:“朕說過,你什么朕不知道?可是,你也要知道,你若挨罰傷了身子,朕更沒心思處理政事了。”
江映梨從他膝頭起身,猛地環抱住蕭承瀾的腰身。
“陛下...”
蕭承瀾雙臂接住她,手伸向江映梨的臉,用虎口抬起來,迫使她看著她。
他黑眸深邃,如夜霧下的暗湖,靜而深地注視著她,幽幽開口:
“怎么每次抱著我都只念陛下兩個字,剩下的話呢?說出來。”
江映梨被迫仰著小臉兒看他,心里有些羞,眼神忽閃忽閃的,但蕭承瀾的眼神帶著鼓勵,她只好咬著唇瓣,小聲道:
“陛下最好了...嬪妾最喜歡陛下...”
蕭承瀾眸光暗了暗,眼角漾開晦澀又偏執的笑意。
“乖。”
他抱住江映梨,任由她將羞紅的臉埋進自己衣襟間,輕輕拍打她的背。
“還有一件事,你好好聽著,今日太后本是罰你,宋昭儀卻拉了你和梁美人一同罰跪,你可知是為何?”
江映梨思索一番,道:“她是為了,把事情鬧大?”
“很對,處罰后妃,那是太后的權力,無可厚非,可同時罰三個,她若沒有十分正確的理由,便是刻薄。她今日便是沒理,既如此,朕便有十足的理由阻攔她。”
江映梨感覺思緒一下開闊了,“昭儀娘娘她真是好聰明!”
“你也很聰明,只不過,你的聰明在別處罷了。”蕭承瀾說道。
江映梨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他和她的花花草草身上了。
江映梨笑了笑:“昭儀娘娘的法子,嬪妾學會了!”
“朕說與你,學會了自然是好,可也不必一定要按這樣的法子行事,你的事,無論誰占理,朕都站你。”
江映梨的心因這句話狂跳不止。
她的腦袋猛猛蹭了兩下蕭承瀾,蹭得他衣襟都有些松散。
陛下還和以前那樣待她好。
可是...陛下這樣溺愛她,會不會被冠上昏君的罵名啊。
在她心里,陛下是要做流芳百世,名傳千古的明君的。
她一定要好好的,不給陛下惹麻煩。
蕭承瀾看著江映梨高興的小臉兒上又籠了層薄霧似的憂愁,便猜出她在想什么。
她今日看著,宋昭儀毫不客氣地對梁美人大打出手,還敢當庭與太后對峙,當是很羨慕的。
這宮里,宋昭儀這樣張揚,即便招恨,可又有誰不羨慕?
鐘鳴鼎食之家,龍椅上的帝王都換了數輪,宋家還是屹立不倒。每個宋家兒女,都是家族精心養護著的天之驕子。
他,也很羨慕。
他看著宋婉言時,竟會生出一種嫉妒的心思來,基于他本身,也基于江映梨。
他想,若是江映梨也是宋家的人,她少時,就不會吃那么多的苦了。
她也會被養成這副張揚明艷的性子。
不用謹小慎微,不用蜷縮難安。
蕭承瀾抱著江映梨,思緒漸漸深了。
他今日對她說了這么多話,循循善誘,可口頭的終歸是口頭的,要想她真正學會了宋婉言那樣受了委屈就打回去的風格,還是得讓她背后有勢力。
所有的瞻前顧后都來源于底氣不足。
只不過,江家人么...
想到這里,蕭承瀾眼里閃過厭惡。
幸而,江映梨的弟弟并沒有被養歪,他若是個扶得起的,又知道報答他的姐姐,他自會為他鋪路。
“陛下餓不餓?”江映梨色聲音拉回了蕭承瀾沉沉的思緒。
蕭承瀾微微搖頭,“朕還不餓,你若餓了那就傳膳吧。”
江映梨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傍晚的時候貪吃了,嬪妾現在也不餓。”
蕭承瀾唇角扯開一抹別有深意的笑,“既然如此,那就先沐浴吧。”
江映梨從他眼神中讀到了別的意思,連忙站了起來。
“陛下,昨夜一夜未歇,今日不過午時小憩了一會兒,還是不要了,今夜好好休息吧。”
蕭承瀾就著坐著的姿勢攬住她的雙腿和腰肢,徑將她直抱了起來,惹得騰空而起的江映梨一聲驚呼。
“陛下!”
“朕的身體,朕心里有數。何況,再過兩日,你癸水就要來了。”
哪怕再親密的事都做了,江映梨也沒辦法面不改色聽完這句話,羞臊地捂住臉。
有事事妥帖細致的秋霞在,她都不用特意記她的小日子,她都沒想起來這茬,陛下倒是比她還清楚。
浴池水波搖曳。
蕭承瀾把渾身軟綿綿的江映梨從水里撈起來時,江映梨體能消耗過大,肚子都叫了。
“傳膳吧。”蕭承瀾唇角的笑意又變得惡劣起來,“真是貪吃。”
江映梨臉一熱,嗔他一眼。
“陛下怎么這樣!陛下明明也很貪吃…”
蕭承瀾愛極了江映梨這嬌嗔的模樣,臉上惡劣的壞笑變成張揚的笑,抱著江映梨大步走出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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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祥宮的蘇修儀聽聞陛下又去了昭華宮,連夜把鄭蘭兒叫到自己跟前出氣。
“今夜陛下就在昭華宮,你下午怎么沒去找嘉婕妤?你若是去了,想辦法留到晚上,也許此刻已經成事了!”
鄭寶林低垂著頭,“修儀娘娘息怒,這交好不是一日就能成事的,嬪妾暫且還沒有留到夜里的理由,何況,今日嬪妾膝蓋不便,難免讓嘉婕妤瞧出端倪。”
蘇修儀聞言,怒氣更是上了一層樓。
“本宮說一句,你有十句等著,好啊,竟敢如此忤逆本宮!蘭湘!”
叫做蘭湘的宮女拿著戒尺上前。
蘇修儀掃一眼她,“既然你說膝蓋能瞧出端倪,本宮就發發好心打在背上,好好受著吧!”
蘭湘用戒尺一下一下打在鄭寶林的背上,鄭寶林心中竟生出一種安心的感覺。
她方才聽到今夜是嘉婕妤侍寢時,就惴惴不安,她知道,蘇修儀定會因此拿她出氣。
此刻,這痛楚終于是落到實處,她不必提心吊膽了。
打了三十下, 蘇修儀放鄭寶林回去了,卻把倩兒扣了下來。
午夜夢回,鄭寶林從榻上驚醒,拼命喚倩兒的名字。無人應答時她才終于想起來蘇修儀威脅她的話。
“明日你再不去嘉婕妤那兒把簪子送出去,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鄭寶林抱頭痛哭。
翌日上午,鄭寶林起身,給自己畫了一個容光煥發的妝容,遮去自己因為恐懼而憔悴的面容。
然后,她拿著蘇修儀給她的簪子,往昭華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