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畫里,有她近來這段時間穿宮裙的打扮,有從前她在肅王府的打扮。
竟然,也有她未及笄時的,扎著辮子,束著少女的發(fā)髻。
但這也不奇怪,因為她沒及笄的時候就去肅王府栽花了。陛下是見過她的,所以畫得出來。
可是...可是為什么還有她梳著孩童的雙髻,拿著糖葫蘆的模樣?
那張畫,畫紙已經(jīng)泛黃,顯然是已經(jīng)畫了很久。
“陛下從前見過這個時候的嬪妾嗎,這時候,嬪妾才七歲吧?”江映梨十分困惑。
蕭承瀾站在江映梨身后,目光從她的背影落在畫上。
“沒有,朕憑著想象畫的。”
蕭承瀾否認了。
江映梨蹙眉,可她記得很清楚,她真有這套衣服啊。
可陛下沒理由否認啊。
江映梨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一想到她七歲時,陛下十一歲,還在宮里呢,她們兩個根本見不上面,就又釋懷了。
也許,許多孩童小時候都穿過一樣的衣服吧,陛下見過這種衣服,又根據(jù)自己的想象力畫出了孩童時期的她。
江映梨又看到一張她梳著雙髻和小辮兒,抱著花籃,抬手遮陽,笑得很開心的畫兒。
這個打扮!
這是她第一次入肅王府栽花時的打扮。
她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母親罕見地給她打扮了一下,她頭上的兩只小蝴蝶發(fā)釵就是母親給她戴上的。
陛下竟然也還記得她們在肅王府的初見!
江映梨高興極了。
她記得這時候她是剛栽完花,抱著花籃悠哉悠哉閑逛,一抬頭看見個穿著白衫的少年坐在涼亭中。
也許是她的動作在寂靜的王府中太過跳脫,那少年在她朝他望過去的時候也回眸看向她。
那是她第一次被一個人的容貌震懾住。
不過,那會兒她以為肅王是個很古板很威嚴的老頭,所以見著一身白色錦袍的陛下,還以為他是客人呢。
江映梨不禁笑起來。
她繼續(xù)往右看,接下來的畫,也大多在肅王府,她站在檐下躲雨,和秋霞打鬧,在府外喂野貓....
每一個場景,江映梨都能回憶起來。
那會兒的肅王府對她來說,就是個超級好玩的地方。肅王有個婢女叫秋霞,總愛拉著她一起吃各種各樣的糕點……
但是,突然想明白什么,江映梨思緒猛地怔住。
可是,當年這些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明明陛下不在場的。
為什么陛下都能畫出來?
難道說,當年的陛下不是不在,而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靜靜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嗎?
想到這個可能,江映梨的心臟忽然開始狂跳。
她的內(nèi)心深處藏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期待。
為什么呢,那時明明才見了幾面,陛下為什么這樣呢...
那時的陛下看著她時,又對她抱有什么樣的感情呢...
微風卷起掛畫,殿內(nèi)回蕩著紙張摩擦的聲音。
在江映梨的幾步之遙外,是通往內(nèi)殿的門,層層疊疊的珠簾遮去室內(nèi)的景象。
江映梨看著那道珠簾,心里的好奇心愈發(fā)深了。
外殿掛了這些畫兒,那內(nèi)殿都有什么?
簾后輕晃的燭火,吸引著江映梨一步一步靠近。
在她將手伸向珠簾的時候,沉默了許久的蕭承瀾忽然截住了她的手腕。
江映梨抬眸看著身側(cè)的人。
他的眸光是她從未見過的漆黑與深沉,竟然有點讓她心慌。
“外殿這么多畫,看過便罷了吧,里面不必去了。”蕭承瀾聲音有點怪異。
但他越是這樣,江映梨的好奇心就越發(fā)強烈。
她眸中盛滿期待,直勾勾盯著蕭承瀾。
身側(cè)的珠簾在燭火的映照下反射出細碎的光芒,照得她眼睛亮晶晶的。
她伸手牽住他的袖子輕晃,撒嬌道:“陛下~讓嬪妾看看嘛,嬪妾就看一眼。”
蕭承瀾看著她,無可奈何微嘆了一口氣,松開了截住她的手。
江映梨笑了笑,迫不及待地撩開珠簾,進了內(nèi)殿。
蕭承瀾在燭火的陰影里,長眸低垂成一線,整個人被一種深深沉沉的陰郁籠罩著。
這殿內(nèi)最不堪的秘密,原本不該讓任何人知道的。
連江映梨也不行。
可是,他拒絕不了江映梨。
不過,看了也好,看了,她就該知道沒必要因為旁人而傷心了。
江映梨站在內(nèi)殿,面前排列整齊的畫卷沒有外殿那么多,卻讓她比方才更加驚愕。
一幅幅畫,活色生香。
而且,很明顯的,從這些畫的工筆來看,都是陛下親自畫的。
畫里的人依舊是她。
可是,為什么她的神態(tài)這么陌生?
最顯眼的一幅畫,和外殿初見陛下的那幅差不多,她梳著少女發(fā)髻,一看便知還沒及笄。
但是,眼前的這幅,畫中人小衫半解,鬢發(fā)凌亂,一雙清眸望著畫外人,神色泫然欲泣,像是…像是在祈求什么。
江映梨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雪白的小臉上瞬間爬滿了羞赧的紅色。
那時的她,根本沒對陛下露出這樣的神態(tài)啊...
這也都是陛下自己憑著想象畫出來的嗎?
江映梨眸光顫動,仰頭一一看著懸掛在內(nèi)殿的畫。
這些畫卷,越往后,畫風愈發(fā)大膽。
漸漸的,畫中不僅僅只有她,還會勾勒出一只手,撫摸她的鬢發(fā)和眉眼,她會將臉蹭在那只手的手心里笑。
再后來,就不單是一只手,而是一整個懷抱。
再往后,看她的裝扮,顯然已經(jīng)入府了。
畫中人從此變成了兩個...
這撲面而來的直白欲.望讓江映梨深吸了一口氣。
原來,陛下那么早,就對她有了男女之間的感情。
原來,陛下接她入府從來不是不是一時興起的決定,而是早就生了心思,靜靜等待著她及笄。
他覬覦她,窺視她,想要擁有她。
他也如她一樣,是如此地,渴求他,與癡戀他。
江映梨心中的漣漪,一圈一圈,越來越大,越來越激烈。
那些深埋在靈魂深處的,無法言說的被占有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忽然覺得有點頭暈目眩。
腰軟,腿也軟。
那種頭皮發(fā)麻的戰(zhàn)栗感讓江映梨幾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害怕,還是在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