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柔福宮內霎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看向垮著臉,一臉不耐煩的江映梨。
雖然根據前兩天的一些事情,大家能推測出這對表姐妹沒那么親密無間,然而充儀娘娘這話一出,她們才曉得,何止是不親密,還是不對付呢。
不過,竟然能惹得向來平和的充儀娘娘動怒,真不知這許寶林怎么做到的。
幾個收了許念雅好處的妃子此刻都微微慌了神。
壞了。
好處是看在充儀娘娘的面子上才收的,可是充儀娘娘和她不對付。
這可怎么辦。
許念雅比眾人更驚訝些。
方才那句話,竟然是江映梨對她說的?
江映梨竟然會對她這么說話?
許念雅愕然一陣,還是穩住了心神,今天最重要的是告狀,把事情鬧大,把鄭蘭兒弄死。
“嬪妾遭了莫大的冤屈,還險些丟了性命,充儀娘娘連哭都不讓哭,是不是太沒有同理心了。”
眾妃都倒吸一口氣,什么丟了性命?
這又是什么事?
她們自認消息靈通,怎么這事兒沒打聽到?
江映梨也是一陣莫名奇妙,什么性命,還有誰要許念雅的性命。
驚訝間,外頭通傳昭儀娘娘來了。
大家又起身給蘇清容行禮。
許念雅等的人終于等到了。
她打聽過,鄭蘭兒從前是啟祥宮的,蘇昭儀很是嫌棄她,而江映梨和鄭蘭兒交好,和蘇昭儀交惡。
她要攀附一個盟友為她說話助勢,便是這位蘇昭儀了。
蘇清容一進殿,就看到一襲青色的身影朝自己跪倒。
“昭儀娘娘,您可要為嬪妾做主啊,有人要害嬪妾,有人要害嬪妾啊!嬪妾都快嚇丟了魂,充儀娘娘卻是連哭都不讓嬪妾哭。”
蘇清容原本很厭惡許念雅靠近,但是聽到許念雅說要她為她做主,她心里有幾分得意,看了一眼宋妃,笑道:
“你有什么冤屈,本宮在這兒,只管告訴本宮,本宮會為你伸冤的。”
宋婉言聽得出蘇清容在挑釁她的宮權,但她按耐住,先沒發火,吩咐:“好了,人都到齊了,有什么話都給本宮坐下說。”
蘇清容衣一拂袖子,看了一眼江映梨,坐下了。
許念雅這才哭哭啼啼道:“昨日嬪妾走小路回宮,累了便在一處荷花池畔歇腳,不知是哪個歹毒至極的小人趁嬪妾不備,竟推了嬪妾下水!”
算得上平和的后宮第一次出現這種害命的事,眾人聽了都有些駭然,殿內響起一片抽氣聲。
江映梨微愣,許念雅被推下水了?
怪不得她昨兒做夢夢到許念雅跌下池子了,這就是報應。
怎么沒淹死她。
鄭蘭兒緊緊盯著許念雅,手微微有些發抖。
宋婉言蹙眉,嚴肅道:“事關性命,許寶林,你可不要信口胡說,可有證人證明你的確落水,而不是胡亂編排,危言聳聽?”
“有的,嬪妾自然有人證,就是嬪妾的宮女盼兒,她不過剛離開為嬪妾去取水,那毒婦就便瞅準了這機會,在嬪妾落單的時候,想害死嬪妾!若非嬪妾會鳧水,詐死騙了她,現在嬪妾就是荷花池里的一具尸首了!”
宋婉言:“把盼兒帶上來,本宮要聽聽她如何說。”
盼兒入了殿,害怕得“撲通”一下跪到地上。
昨天她回來看到主子**的,嚇了個半死,偏偏主子還叫不要聲張,先查清楚證據。
“你不要怕,把你看到的,從實說來。”
盼兒磕了個頭:“昨日晨會后,小主她走到半路身子疲累,便坐在荷花池邊歇腳,奴婢為小主取水,回來便看到小主渾身濕透跌倒在岸邊,小主說有人推她,奴婢嚇得當場軟了腿!”
這的確是盼兒親眼看到的,所以說得字字屬實,宋婉言端詳她的神色,沒察覺出任何心虛作假的跡象。
“看來落水一事是真的,只是,許寶林,你確定是有人推你落水,而不是你自己身子疲勞,不慎跌進去的?你才剛入宮,又沒與人結仇,何人有動機害你?”
蘇昭儀冷哼了一聲,打斷道:“宋妃娘娘這話就有失公允了。人心難測得很,許寶林差點被害死,宋妃娘娘卻是明里暗里幫兇手說話,娘娘代理六宮,這樣做,未免太讓諸位姐妹寒心,以后誰還敢找娘娘娘伸冤?”
宋妃一個凌厲的眼刀子沖蘇昭儀掃過去,“蘇昭儀,你還是不要斷章取義了,本宮總得盤問清楚,拒絕捕風捉影,倒是你,安分了些時日又開始頂撞本宮!”
蘇昭儀冷嗤,“不公還不讓人說話了,難怪方才許寶林要找本宮做主呢。”
許念雅適時抓住蘇昭儀的裙擺,哭喚道:“昭儀娘娘明鑒啊!嬪妾倒也不知,本宮與那兇手無冤無仇,她為何要害我!所以,嬪妾也想問個清楚呢!”
說罷,許念雅從袖中取出一個折枝梅花紋的荷包,驀地看向坐在末位的鄭蘭兒。
許念雅什么還沒說,鄭蘭兒后背卻已然是發了一身冷汗。
那個荷包!
她昨日慌里慌張,早就忘了自己還帶了一個荷包,所以丟了也沒察覺到,竟然讓許念雅拿到了。
鄭蘭兒那瞬間沒了血色的臉和慌亂的眼神已經很能說明什么。
蘇昭儀頓時道:“哦,看來做賊的人,已經心虛了,你說是吧,鄭寶林。”
鄭蘭兒顫抖著起身,跪在地上,張了張口,沒說得出什么辯解的話。
江映梨覺得奇怪極了。
看鄭蘭兒表情,慌得確有其事,但她不懂鄭蘭兒怎么會害許念雅。
許念雅高舉荷包,幽怨地指著跪在身側的鄭蘭兒,“這荷包,是嬪妾落水前慌亂之中扯下的,這樣精致的繡功,宮里少有,嬪妾昨日有幸觀摩了諸位娘娘的刺繡作品。”
“鄭寶林,為什么這梅花的繡法和收針方式,會和你的那幅牡丹群開圖,一模一樣?!你為什么要害我,我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如此歹毒!”
眾妃都驚訝的地看著許念雅手里的荷包,那圖案能精美成那樣的,宮里能繡出的的確不多。
而且,看著是和鄭寶林那幅牡丹圖有異曲同工之妙。
“呈上來,本宮要仔細端詳。”宋妃道。
許念雅叩首:“請宋妃娘娘著人去取那幅牡丹圖,一比對,便知嬪妾沒有冤枉鄭寶林, 鄭寶林推人下水,害人性命,這樣的歹毒的人留在宮里,諸位姐姐如何安睡?請娘娘根據宮規嚴懲鄭寶林!”
蘇昭儀樂得見鄭蘭兒去死,笑了笑,高聲道:“**不離十了,宋妃娘娘,按照宮規,這宮里害人性命的,可都是要以命抵命的,宋妃娘娘可別姑息一個殺人兇手啊。”
鄭寶林終于有了反應,但不是為自己求情,而是看向蘇昭儀。
她想,若真要一死,死便也罷了,不過死前,她定會竭力一搏,捅了蘇昭儀給她陪葬。
眼見宋妃要差人去抬牡丹圖上來,江映梨思忖了一下。
人,似乎的確是鄭寶林推下水的,若是抬了牡丹圖上來,鄭蘭兒必被處死。
鄭蘭兒若推的是別人倒也罷了,宋妃娘娘按流程辦事,她不會管。
可鄭蘭兒推的是許念雅。
許念雅咎由自取,惡有惡報,別說是她沒死,她就算是死了,她也不會讓她的冤屈大白于天。
今日情景,太像當年她被許念雅推入水中,還被她倒打一耙的事。
天道好輪回,現在,該她許念雅有苦無處訴,有冤無處伸了。
“慢著。”江映梨出聲截停了宋妃吩咐去取圖的宮人。
她冷漠地看向許念雅,“許寶林就憑一個荷包指認兇手是鄭寶林,未免太過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