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祥宮中,蘇清容臉色灰敗,心情是從未有過的低落。
“蘭湘,安葬了嗎?”
宮女默然一瞬,“小主,蘭湘姐姐她是被毒茶賜死的, 不能安葬,只能送去亂葬崗。”
蘇清容頓時瞪向那宮女,宮女嚇得一抖,硬著頭皮道:
“小主若不能安心, 不如打點一番,收買了那兩個運尸首的小太監,讓他們尋處好地方,悄悄給蘭湘姐姐安葬了。”
蘇清容沒有說什么,只是一臉悲痛地呢喃。
“陛下怎么能如此狠心,就算本宮投毒在先,可那許念雅又沒死!都容不下我派人好生把蘭湘葬了,我在陛下眼中,到底算什么呢?”
宮女見蘇清容黯然垂淚,安慰道:“小主節哀啊,蘭湘姐姐定也不愿意小主這么傷心的?!?/p>
蘇清容驀地抬頭盯著她,“下去!你在這兒反反復復地提蘭湘,是故意讓本宮難過嗎?滾出去!”
宮女見蘇清容沒有打點太監安葬蘭湘的意思,訕訕地退下了。
夜里,蘇清容又被降為婕妤的消息很快流傳到蘇宅。
蘇文玥大發了一通火。
“陛下竟然為了區區一個商戶女,讓容兒遭受此等委屈!別說她是下毒不成了,就算把那姓許的毒死了,那也只能怪她命不好!”
秦氏在一旁給蘇文玥順氣。
“消消氣,老爺,氣壞了身子可不好?!?/p>
蘇清悅奉上一杯涼茶,溫聲道:“爹爹請用,咱們眼下之計,是盡快為妹妹想些對策,否則,她幾次被禁足,威望一落千丈,淪為笑柄,日后再難翻身。”
蘇文玥看向蘇清悅,越發氣不打一處來。
“當初我真是鬼迷了心竅把你和容兒換了,讓容兒進了宮!她自小就驕縱,愛感情用事,不如你聰明,如今真是整個蘇家自討苦吃!”
蘇清悅垂了垂眸子,斂去眸子里的情緒。
若這蘇家后宅安穩,誰進宮都是一樣的,可是,這宅子現在不安穩,留妹妹在家,她們這一房,遲早被人拆吃干凈。
她進宮做了皇后,整個蘇家受益沒錯,可她不想為不相干的人做嫁衣。
“依你看,你妹妹如何脫困?”蘇文玥問道。
“女兒記得許家是商戶,近來因為許寶林入宮,許家借勢成了花行一把手,很是風光得意,不過,他家手腳不干凈,很容易就抓到把柄。”
蘇文玥摸了摸胡子,聲音慍怒:“哼,既然讓容兒受委屈,那老夫就掀了你許家,讓你知道,與蘇家為敵的下場,便是家破人亡!”
蘇清悅補充道:“爹爹,江家那邊,許家也在幫襯,都是一丘之貉,爹爹可不要放過。如此一來,那充儀娘娘便也成了罪人之女,陛下若舍不得嚴懲她,那就必須赦免妹妹?!?/p>
蘇文玥贊賞地看向蘇清悅,“還是悅兒有主意?!?/p>
蘇文玥連夜派人搜集了許家和江家斂財貪污的罪證。
翌日早朝,蘇文玥當堂狀告許寶林的娘家人借‘皇親國戚’的身份欺壓百姓,大肆斂財。
證據一一羅列,清晰又有條理。
“陛下,新上任的這個許行頭,目中無人,尸位素餐,誰去花行辦事,都是一番敲詐勒索,交不上足夠的錢,那便是店都開不了,更甚者,他們竟然讓商戶家里的妻女作陪,以抵那些莫須有的稅錢,欺壓百姓,搶占民女,如此惡劣行徑,陛下決不能輕饒啊!”
蕭承瀾一本本翻開蘇文玥呈上來的罪證,眼底浮出些譏誚的笑意。
他還沒著人去緝拿審訊呢,蘇家動作倒是快。
到底是世家,雖然貪,但是這辦案的手腕的確一流,這些罪證齊全到不用再查什么了。
看來,蘇文玥鐵了心要讓許家死。
他怎么能不成全呢?
蕭承瀾放下賬簿,隨口道:“愛卿是戶部的,怎么了解得這么清楚?若真有這些事,應該是商戶狀告到京兆府去處理吧,怎么你先把罪證呈上來了?”
蘇文玥絲毫不懼詰問,道:“陛下,老臣清楚,那是因為老臣手底下管理民間商會的人跟這個新上任的許行頭打了幾次交道,回回同臣訴苦。這雖然是京兆府的職責,可京兆府不管,是因為不敢管吶!
蕭承瀾的眼神陡然凌厲起來,“蘇愛卿這話是什么意思?京兆府是京城百姓父母官,什么人不敢管?”
蘇文玥看了看四周,訕訕道:“陛下有所不知,這許家的許,正是許寶林的許,那許元良聲稱自己是國丈?!?/p>
朝臣皆是一陣唏噓。
“國丈?只有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才配自稱國丈,他家一個七品的寶林,也敢自稱國丈?真是無法無天!”
“陛下,這是打著皇家的旗號在外興風作浪,實在有損皇家威嚴,請陛下嚴懲!”
“許家作惡多端,請陛下嚴懲!”
蘇文玥繼續獻上一堆罪證,這次是江家的。
雖然罪行沒有許家那么豐富多彩,但打著皇家旗號,勒索錢財,欺壓百姓的行跡是一樣的。
“江遠州稱自己和花行行頭有交情,可以幫忙弄到蓋章的商契,借機勒索錢財,其惡劣行徑,與許家一般無二?!碧K文玥道。
蘇黨紛紛站了出來。
“陛下,這許家與江家惡行累累,請陛下嚴懲!臣斗膽請柬,陛下決不能因偏愛充儀娘娘而置百姓于不顧!”
聽著一句接著一句附和的聲音,蕭承瀾有些想笑。
想要弄死不順眼的人時,誰說的話聽起來都像忠臣良將,實則只是狗咬狗,一地毛。
蕭承瀾蹙眉,擺出一副很不悅的模樣:“這許家與江家竟然如此僭越,實在不知天高地厚,眼下鐵證在此,朕絕不會姑息。”
他看向刑部的人,問道:“愛卿,你來說,他們犯下這等滔天大罪,該如何處置?”
刑部的人正準備說話,接收到了蘇文玥的眼神,臨時改口。
“陛下,許家是主犯,按律判斬,以儆效尤。至于江家...江家,應當革去良籍充奴,驅逐出京,發配礦山勞作?!?/p>
“那便這么辦,即刻著京兆府去將人緝拿許家人歸案,查抄許家,歸還商戶所繳銀錢。革去江家人良籍,流放礦山為奴,勞作恕罪,永世不得歸京?!?/p>
蘇文玥到底是順心了,這皇帝這回答應得倒是快。
既然如此,那就各退一步。
陛下若能赦免容兒,他也不會咄咄逼人,讓他處置昭充儀。
相安無事,好過兩敗俱傷。
“商人狡詐,唯利是圖,這許寶林出身江家,定也是一丘之貉,聽聞昨夜小女與她起了些沖突,惹了陛下生氣,定是此女陰毒,算計了小女,還請陛下明鑒,還小女清白?!?/p>
蕭承瀾看向蘇文玥,眼神凌厲:“愛卿的意思是,朕斷案不清,判了冤案?”
“臣絕無此意!是那許寶林太過巧言令色!她與昭充儀娘娘同歲,也就是說,她在許家養了整整十九年,耳濡目染家中親眷的不正風氣,最是德行敗壞。昭充儀娘娘就不同,早早離了狼窩,養得一副好性子,耍不出那些手段。”
蘇文玥反復提及江映梨的目的,蕭承瀾自然知道。
無非是以她作為威脅,他若不放過蘇清容,那江映梨也會因為此事被牽連。
“愛卿所言有理,許寶林隨許家一同賜死,蘇婕妤恢復昭儀位分,免除禁足?!?/p>
“陛下,圣明!”
下了朝后,蘇文玥走出承乾殿,臉上笑容得意。
只是漸漸地, 他笑不動了。
他忽然回味過來,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堪堪讓蘇清容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還把人累得夠嗆。
圖的什么?怎么笑得出來?
蘇文玥的臉立馬就垮了下來。
真是作孽!
不爭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