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肆能感覺得到皇室非常想要甩掉她這個掃把星,她甚至還沒完全適應穿到古代的事實,大宸皇帝就迫不及待的要送她走。
從下旨到出行那天,這位皇帝舅舅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林肆帶著大量的錢以及行李被北衙禁軍用水路加陸路這樣最快的路線護送到了目的地,她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只帶了疾跑的烏龜。
黎縣的縣主府是座廢棄宅院,工部派了人前來重新修繕過,便是林肆的縣主府了。
這一路上水路加上陸路,林肆都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情緒,她需得維持原主沉默寡言的人設,因此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向窗外,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
到達黎縣,她腦子里的基建系統被點亮的時候,林肆覺得自己不光要紅眼,她甚至忍不住掐了自己的腰。
冷靜,林肆告誡自己,北衙禁軍還未走,千萬不能露出馬腳,要是發現她有異常,會直接被當做邪祟燒了。
真沒想到有一天紅眼掐腰文學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掐她自己。
馬車之外,黎縣縣令梁年,穿著綠色的圓領大袖官服,一大早就等在縣主府門前,以表重視。
林肆悄悄掀開馬車的一角,想看看這個黎縣縣令是個什么樣的人,對梁年的第一印象便是。
好生秀氣的一張臉。
北衙禁軍將林肆以及林肆的好幾輛牛車以及馬車裝著的行李交接給了林肆,又按單子在林肆面前清點一二,甚至沒說在黎縣休息一番,和林肆行了個禮,轉頭就走。
林肆盯著禁軍駕駛著馬車牛車飛快的出黎縣,心里的石頭總算落地。
感謝大宸馬資源的匱乏,就算在安京,也不是什么官員都能坐上馬車的,大部分人還是乘坐的牛車。
安頓好以后,她也要搞一輛牛車牛,林肆想。
梁年見禁軍走了,轉過頭來對著林肆行了個禮,“下官參見安平縣主。”
林肆沉默的點了個頭,她現在十歲,個子小,雖因趕路穿的素,一身印金白羅褥,梅花紋半壁,花草紋齊腰百褶裙,鵝黃色絳帶,瞧著也是貴氣十足,再加上她這幅冷淡的神情,做足了一個從安京來幽怨貴女做派。
梁年走在前面,領著林肆等人進去,“這便是縣主府,縣主瞧瞧可還有什么需要的。”
林肆大概看了幾眼,房子看得出來是重新修繕過的,面積在黎縣來說也過得去,只不過比起安京的公主府來說就差的太遠了,還沒有公主府的一半大。
比起縣主府,她更對面前這位梁縣令感興趣。
這位梁縣令不光長得秀氣,聲音也不似尋常男子那般粗狂,可真是稀奇,林肆心中突然萌生出一個突兀的想法。
不管梁年和林肆說什么,林肆始終一臉郁郁寡歡,看起來倒像真是一副過來以后生無可戀的樣子。
梁年寒暄完,自覺離去,不惹這位縣主不快。
梁年一走,跟著林肆的家奴們自覺布置宅院,南喬和南雙力氣大,便和兩個家丁一起卸東西。
卸完東西,林肆沒讓南喬和南雙跟著布置,而是對她們二人說。
“你們二人出去轉轉,將黎縣熟悉一下,順便打聽打聽這位梁縣令。”
兩人應了,直直的就出門去。
兩個家丁將從公主府運過來的架子床辛苦抬進林肆的房間,春意正拿著柔軟的絲綿衾,往林肆的床上鋪。
林肆坐在凳子上,基建系統已被點亮,領土顯示黎縣,但聲望顯示0.1,人心0.05,林肆估計都是因為這十來個跟過來的家奴。
林肆只見旁邊配著一行小字,聲望和人心的計算方式十分苛刻,1是一個不低的數值。
1確實是一個不低的數值,因為她連1都沒有,林肆哭笑不得。
林肆看著那些個圖紙,書籍,之類的東西需要用聲望兌換,但是實物就需要用人心要兌換。
比如讓她看紅眼的土豆和紅薯,人心兌換點數111。
林肆往下拉,看著人心兌換點數10000的大型火炮陷入沉思。
等到春意鋪完床,南喬和南雙在黎縣繞了接近十圈,晚飯正開飯。
兩姐妹回來同林肆回話:“百姓都說梁縣令是個好官。”
“是的是的,都說梁縣令清正廉潔。”
“梁縣令自出生就沒了阿父,母親將他撫養長大。”
“還說梁縣令就是有一點不好,就是不愿娶妻,也不知為何。”
林肆微微點頭,放兩姐妹去吃飯。
春意與食醫王阿婆端進來一碗蒸的稻米飯,和幾樣簡單的菜品,湯骨頭,煎鵪子、抹肉筍簽、太平畢羅。
“今日王食醫準備的匆忙,還望縣主體諒。”春意將飯菜擺在桌子上。
春意見林肆的食欲還不錯,心中松了一口氣。
她就怕縣主來到了黎縣,瞧見這窮苦的地方,一時又想不開,又不吃飯了,還好還好,縣主是真的想通了。
王阿婆也松了口氣,“這黎縣雖不繁華,但這些鄉土食材倒是新鮮干凈,只要日日換些花樣,吃的不比在安京差。”
林肆微微點頭,這位王阿婆做飯很好吃,菜品雖簡單,她也吃的津津有味。
縣主府被簡單的布置好,林肆讓大家都去休息,值夜的家丁兩個人輪換。
舟車勞頓的趕路,林肆的身體是疲憊的,但她的心早就恨不得飛到黎縣來。
洗漱一番以后,林肆直接將春意支到外間的塌上睡,不用守在她的床前。
林肆在現代獨居慣了,不太習慣床底下有個人守著,感覺半夜醒了是會被嚇一跳的程度。
但往床上剛一躺,她的眼睛瞪的比銅鈴還大。
算了別管了,玩會智能手機。
林肆從第一頁開始慢慢的翻,看到了科學配比雞飼料和釣魚打窩料。
林肆:考慮的還怪全面的,解決了如果釣魚佬穿越無法科學打窩的困境。
《母豬的產后護理》《如何正確閹公豬》《蛋雞飼養指南》《奶牛飼養指南》《蔬菜心理學》一應俱全。
林肆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繼續往書籍類下面翻去,再看到許多的專業書籍時才松了一口氣。
就這樣在腦子里翻著翻著,林肆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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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梁年起的比以前更早一些,貼身婢女搖娘熟練的將床頭的幾卷麻布拿起,為梁年更衣。
麻布一圈一圈,纏繞在梁年的胸口。
麻布纏繞好,穿上官袍,將青絲束起,再將眉毛畫粗,增添英氣。
誰也想不到,黎縣縣令竟是位女扮男裝的女郎。
梁年起身,簡單吃過朝食以后,她要去縣衙處理公務,黎縣是下縣中的下縣,沒有縣丞,所有雜事都要一一過她的手,想起昨日的那位安平縣主,看起來似乎是個安靜的性子,想來在稅務方面也不會對她太過為難。
只是剛剛沒了母親,又因為這樣的理由被送到這窮苦之地,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梁年吃完朝食,天都還未亮,就聽外頭的家丁來報,安平縣主來了。
梁年不知道林肆怎么會起來的這么早,只能將人請去偏廳會見,她今日本也是要去見林肆的。
林肆滿臉困倦,她是真的困,但無奈梁年的時間排的很緊湊,除了早上和晚上,都在縣衙處理公務。
林肆又不想將事情拖到晚上,所以選擇一大早便起來,她連早飯都還沒吃呢,王食醫說今日朝食吃熱乎乎的湯餅。
想到早飯,林肆走路都更有幾分干勁了。
春意倒是一點都不困,只瞪著眼睛,心疼道:“還是需得備一輛牛車或者驢車,否則縣主出行如何方便。”
南喬面無表情的跟在林肆身側,她的大腦此刻只有兩個字。
好餓。
進了縣令府,林肆示意春意遞給梁年婢女一匹檀色的羅布,算是見面禮。
隨后禮貌道:“此番前來拜見,是有事與梁縣令相商。”說完便轉身就坐。
梁年微微搖頭,搖娘因此并未去接。“縣主盡管說,陛下當初有口諭,黎縣的稅收,縣主也是能管的,還有縣主在黎縣的良田之事,也是要與縣主商議的。”
林肆搖搖頭:“不是稅收,也不是良田,是我想在黎縣郊田處修建一處莊園。”
梁年有些意外,她以為林肆是要來看稅收和良田。
梁年猶豫道:“先前修繕縣主府已是徭役,耽誤了農作,可否等秋收之后再修建。”
“不是徭役,我會給百姓工錢,一日十五文,每戶只一個人最多兩人,剩下的人繼續農作,如此也不會耽誤秋收,至于工期,就由梁縣令負責,還望梁縣令告知百姓。”林肆正色道。
梁年這下驚了,她還是一次見到皇親國戚讓百姓修個東西還倒給錢,這位縣主,是個怪人。
梁年不知道林肆修建莊園是要做什么,她想,大概是小娘子覺得黎縣又窮又無聊,在莊園里種上漂亮的鮮花,當成花園之類。
梁年提醒:“黎縣的土質不好,縣主若是想種些鮮花觀賞,只怕不能如愿。”
“多謝梁縣令好心,我自有打算。”林肆不卑不亢地說。
既然是會給工錢,工錢給的還不算低,還不耽誤秋收,梁年沒有理由反對。
黎縣農作條件差,在收成好的情況下,交了賦稅勉強能吃飽,若是一日十五文,也算是不錯的收入。
林肆看了眼春意手里抱著的布,又問:“梁縣令為何不要這羅布。”
梁年在心中斟酌,林肆從安京來,怎會不知道檀色多為女郎所穿的顏色,“多謝縣主好意,這布的顏色正好能給家母做衣裳。”
誰知,林肆搖了搖頭,又對著梁年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是特意挑給梁縣令的。”
梁年的表情依舊沒變,心跳卻快了幾分。
林肆送布純屬多此一舉,她是在試探自己,昨日的樣子莫非是裝的?
“多謝縣主好意。”梁年最終恭順道。
梁年收了東西,林肆又拿出一張紙,遞給梁年。
“這是莊園的圖紙,勞煩梁縣令了,但凡參與修建莊園的衙役,我都會給工錢。”
梁年收下紙,“還有一事,縣主在黎縣的良田。”
“知道了,良田的事我也自由安排。”
林肆說完,心里惦念著熱湯餅,急匆匆的走了
離了縣令府老遠,春意才問,“縣主怎么送梁縣令檀色的羅布呀,檀色羅布是女郎愛穿的,郎君都喜歡鴉青,月白,這樣的顏色。”
南喬則是一臉事不關己,她才不懂什么檀色白色的,她只覺得自己出來走了一圈更餓了,待會的朝食,吃兩碗吧。
林肆勾了勾唇角,“當然是因為,梁縣令是個穿檀色也能好看的,郎君了。”
沒想到清廉正直的梁縣令,極有可能是個女人。
若問為什么,大概是梁年看她的眼神里帶著同情和憐憫。
林肆也說不清楚,或許這就是直覺?畢竟她從小到大的直覺都很準。
梁年女扮男裝參加科舉,還做了縣令,若是東窗事發,她和她阿娘會死的很慘。
這個把柄太大了,林肆不需要威脅,不需要拉攏,不管她在黎縣干什么,只要不危害百姓,梁年都會配合她隱瞞。
林肆突然覺得自己運氣不錯。
春意不知道林肆在想什么,只說:“修個莊園也好,到時候種些鮮花,縣主沒事也能去逛一逛,賞賞花。”
南喬在前面帶路,林肆打了個哈欠,“莊園不是用來養花的。”
春意不懂了,“那是用來做什么的,總不是用來養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