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無天日的礦洞深處,只有顧青梧指尖那團柔和的光暈和鎬頭撞擊巖石的沉悶聲響相伴。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咔嚓”一聲脆響,不同于巖石的觸感傳來,秦離動作一頓,小心翼翼扒開碎屑,一抹純凈柔和的乳白色光芒映入眼簾——那是一塊約莫拳頭大小、蘊含著精純元氣的元靈晶!
秦離心中猛地一悸,激動之情難以言喻。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塊來之不易的元靈晶從巖壁中摳出,感受著其中流淌的溫和能量,長長舒了一口氣。他將這第一塊收獲鄭重地放入懷中收好,沒有絲毫停歇,再次舉起了鎬頭,準備繼續(xù)挖掘。
身后的顧青梧一直安靜地陪伴著,見他如此不知疲倦,終于忍不住再次用神識勸道:“你挖了這么久,元氣和體力消耗都很大,身體總歸是吃不消的。停下來休息一會,恢復一下吧?!彼穆曇衾飵е@而易見的擔憂。
秦離頭也沒回,手臂再次揮下,鎬頭深深鑿入巖壁,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礦洞里顯得有些發(fā)悶,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執(zhí)拗:“時間對我來說沒那么多。千年,只有千年,之后就是萬仙劫。上一世,我毫無反抗之力,死在了萬仙劫初期,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彼膭幼饔l(fā)用力,仿佛在跟無形的敵人搏斗,“這一世,我要活得足夠久!所以我必須努力變強,強到連萬仙劫也無法抹去我的存在!然后……我會去找尋回去的辦法……這一切,都需要實力,我不能停下,一刻也不能。”
顧青梧聞言,心中微微一疼。她知道,剛才那關(guān)于“天道”和穿越真相的談話,給了秦離太大的刺激。他將所有的壓力、憤怒和不甘都轉(zhuǎn)化成了鞭策自己的動力,近乎自虐般地逼迫自己。她擔心這樣下去,非但無益,反而會榨干他的潛力,甚至損傷根基。
可她更知道,現(xiàn)在的秦離,就像一張拉滿的弓,任何外來的勸阻,都可能被他視為阻礙,甚至可能讓他更加偏執(zhí)地堅持下去,適得其反。她幽幽嘆了一口氣,神識之音變得更加柔和,試圖循循善誘:“我能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急于變強并沒有錯。但你的身體才是承載一切的根本,萬一體力透支過度,或是急于吸收元氣導致根基受損,對你未來的修煉之路來說,將是致命的損害。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p>
秦離聞言,舉起的鎬頭停在了半空。他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心里憋著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怨氣,無處發(fā)泄。他痛恨那個高高在上的“天道”,痛恨他一手造就了洪荒破碎,間接導致自己流落至此,與故土親人永隔!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不停地挖掘,用身體的疲憊和眼前的收獲來暫時麻痹自己,來對抗那龐大到令人絕望的命運。
就在這時,一雙微涼卻柔軟的手臂,從身后輕輕環(huán)抱住了他。顧青梧將側(cè)臉貼在他因勞作而微微汗?jié)竦谋成希@個動作充滿了安撫的意味。她那清冷又溫柔的神識之音,直接在他心湖最深處響起,帶著無盡的憐惜:
“我知道……你心里很難過,很憤怒,很不甘心。我又何嘗不會替你感到難過呢?”她的擁抱微微收緊,“但別讓這些情緒控制了你,蒙蔽了你的理智。上一世,我雖然陷入沉睡,但對于你經(jīng)歷的一切孤獨、掙扎和痛苦,我都如同親身感受,一清二楚。在我心里,你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輕易被情緒左右、會失去冷靜判斷的人。正因為你是這樣的人,擁有著即便陷入絕境也不放棄的韌性,我才會選擇你,堅信著你總有一天,能夠打破樊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在此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無論多久……”
顧青梧的話語,如同涓涓細流,浸潤著秦離因憤怒和焦慮而干涸的心田。在這完全陌生、舉目無親的世界里,能有一個如此理解自己、愿意陪伴自己的人,是多么難能可貴。尤其是在經(jīng)歷了上一世的背叛、欺壓和孤獨終局后,這份溫暖顯得如此不真實,又如此令人貪戀。
秦離緊繃的身體,在她的懷抱和話語中,微微放松了一些。
可很快,上一世用血淚換來的教訓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頭,將那剛剛升起的暖意迅速壓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將所有軟弱的情緒壓下,眼神重新變得冷靜而警惕??释斫馀c陪伴是真,但“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這條用生命驗證過的鐵律,更是深刻骨髓。他不能,也不敢再輕易交付信任。
顧青梧的感知何其敏銳,她仿佛瞬間就“聽”到了他心中那扇剛剛打開一絲縫隙的心門又重重關(guān)上的聲音。她立刻松開了懷抱,繞到秦離面前,雖然雙目緊閉,卻精準地“看”著他,絕美的臉上瞬間做出一副極度傷心委屈的表情,神識之音也帶上了濃濃的哭腔和控訴:
“你不相信我?你居然不相信我?虧我還為了你,不惜代價逆轉(zhuǎn)時光,把你從萬仙劫的灰燼里拉回來!你個沒良心的家伙!嗚嗚嗚……”她甚至夸張地用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
秦離看著她這番表演,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冷靜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暫時還不能完全相信你。哪怕你為我做了這么多事。”他的語氣平靜得近乎冷酷,“我知道這看起來很傷人,很不知好歹。但我寧愿如此,也不愿意未來某一天,被自己信任的人,在背后捅刀子?!鄙弦皇赖膽K痛經(jīng)歷,讓他無法不做出最壞的預設(shè)。
顧青梧臉上的“幽怨”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她輕輕跺了跺腳,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那我立下誓言總行了吧?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說著,她竟真的抬起一只纖纖玉手,指尖繚繞起一絲玄奧莫測的氣息,直指上空,神情變得莊重肅穆,清冷而宏大的神識之音在礦洞中回蕩,蘊含著奇異的法則波動:
“大道在上,吾顧青梧立誓,此生此世,絕不背叛秦離,絕不加害于他,凡他所愿,吾必盡力助之,凡他所惡,吾必盡力除之。吾之所知,凡他欲知,必不隱瞞。若有違此誓,大道棄之,神魂俱滅,永世不入輪回!”
誓言的光芒微微一閃,隨即沒入虛空,仿佛得到了某種無形存在的見證。
做完這一切,顧青梧身上那莊重肅穆的氣息瞬間消散,她又變回了那副小女兒情態(tài),撅著嘴,“看”著秦離,語氣里滿是嗔怪和不可思議:“喂!你就真這么看著???看著我立下這么重的大道誓言,你好歹阻止一下啊?假裝客氣一下也行嘛!真是不解風情的木頭男人!”說著,她伸出手,帶著些許埋怨的情緒,輕輕推了一下秦離的胳膊。
這時,秦離才緩緩開口,目光平靜地看著她:“雖然你立下了大道誓言,但我依舊不會完全、徹底地相信你。隨你怎么想,怎么罵我,我也不會改變?!彼奶拐\,近乎殘忍。
顧青梧立刻捂住心口,仿佛被利箭射中,臉上寫滿了“傷心欲絕”:“你!你連撒個謊哄我開心都不會嗎?好歹騙騙我,給我點盼頭??!就說‘我以后會試著相信你的’也行??!”
秦離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淡卻堅定:“有些話,挑明了好過悶在心里,互相猜忌。而且,一個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來維持,我累了,也不會對你撒謊。”
顧青梧“幽怨”地瞪著他,最終像是認命般哼了一聲:“哼!好吧好吧,算我倒霉,就當是跟了個鐵石心腸的負心漢好了。”那語氣,倒不像真的生氣,反而像是……樂在其中?
秦離沒有再理會她這番表演,他原地坐下,從懷中取出那塊剛剛挖出的元靈晶,左手緊緊握住,閉上眼,開始嘗試引導其中的精純元氣流入體內(nèi),進行修煉。
顧青梧見狀,也輕巧地在他身邊坐下,依舊維持著一副“我好委屈”、“我好可憐”、“遇人不淑”的怨婦模樣,微微鼓著腮幫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秦離的側(cè)臉。
那神情,與其說是埋怨,不如說更像是在欣賞一件有趣又珍貴的寶物,帶著無盡的包容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寵溺。她知道自己需要耐心,融化這塊堅冰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她有的是時間,也愿意陪著他,直到他真正敞開心扉的那一天。礦洞里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元氣微微流動的氣息和兩人之間那種微妙而復雜的氛圍在無聲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