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門口。
趙家三姐妹陸續從馬車里下來,因著侯府財大氣粗,各位小姐都有專屬的馬車。
除了趙知靜作為縣主,規格品級要高一點,馬車里的裝飾是差不多的,也就是這會兒子,趙知云兩姐妹才注意到趙知靜的禮物是多么的‘與眾不同’。
“三姐姐,這是什么禮物,竟,竟然如此龐大?”趙知希驚呼道。
不怪趙知希大驚小怪,實在是牛嬤嬤手里抱著的東西,足有磨盤大!
趙知云也愣了:“我爹不會把庫房里那尊玉面佛像給你了吧?”那東西價值連城,她爹也太偏心了吧。
趙知靜無語地搖搖頭。
趙知云安心下來。
“那尊玉面佛二叔確實給了我,”趙知云聽得臉色都僵住了,又聽趙知靜繼續道:“不過我沒帶來,那么貴的東西你舍得我可不舍得。”
趙知云眼睛瞪得像銅鈴:“……”天殺的!
趙知云憤恨地瞪了趙知靜一眼,率先進了齊王府。
看著嫡姐直接扔下自己離開,趙知云也不敢先走,開口道:“三姐姐,我們進去吧?”
“你先跟著趙知云進去,我還有點兒事。”趙知靜隨意打發了她。
趙知希擔憂地望了趙知靜一眼,最后還是聽話地進去了。
就連嫡姐都沒資格來這里,她一介庶女,就更不用提了,趙知希全程都規矩得很。
見閑雜人等都離開了,趙知靜揚了揚下巴,指著面前正等著的,一身湖綠色,衣裳質地上乘的王府丫鬟:“聽說貴府的湖泊景色不錯,先帶我去那里歇歇腳吧?!?/p>
歇歇腳?
聽聽!
這是個貴女該有的禮儀么?
那丫鬟是王府專門安排接待安定縣主的,算是齊王妃身前得臉的大丫頭,自然對安定縣主與梁二小姐的事情清楚得很,這猛一聽到趙知靜的話,頓時覺得這主子不好伺候,這差事棘手得很。
“縣主,日頭正盛,不若行至前面亭子里稍作休息?”
“不了,就這地兒吧,涼快。”
那丫鬟左右看了看,安定縣主就站在了湖畔邊,離水最近的地方,她身邊跟著的兩貼身丫鬟,一個一身橫肉兇神惡煞,一個面無表情神色僵硬。
楊柳樹下,清風拂過,蕩起陣陣漣漪。
關鍵是這地方多么適合拋尸啊。
丫鬟被自己想的嚇到了,她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只覺嘴里發干得厲害:“那,那縣主稍作休息,王妃正等著奴婢回話,奴婢無法在此處久留,就先行一步”。
不等趙知靜回話,跟后面有鬼追一樣,風一般地跑了。
正絞盡腦汁想借口的趙知靜:“……”
“好了,不管她了,”趙知靜挽起袖子過來:“牛嬤嬤負責端盆,春華負責舀水,我扶著那幾株荷花?!?/p>
春華將綢布解開,露出里面碩大的木盆。
木盆里是幾株焉了吧唧的荷花,這還是去二小姐院子里找的唯剩下的幾株,其他的不是被填了土,就是被曬死了。
春華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只是麻木地聽著主子的話 ,要知道玩泥巴這件事,已經是數年前在村子里的時候了,且動作還要注意適度,避免污了縣主的衣裳。
“縣主,您別動手!”見自家主子頗有興致地伸手,春華心里哀嘆一聲,趕緊上前阻止:“奴婢來就是了,奴婢最會玩泥巴了?!?/p>
春華心里在流淚。
玩泥巴。
她為什么要玩泥巴啊。
春華小心地拾掇著,端了一盆子水的牛嬤嬤不僅不覺得累,還愛打小報告:“縣主,你看春華,錦衣玉食的日子過慣了,連栽幾株荷花都費勁,不像奴婢,在鄉下練了許久農活呢!”
“要不是春華胳膊子細,端不了盆兒,奴婢自己就上手了!”
牛嬤嬤洋洋得意,春華扭曲著臉。
不多時,主仆三人終于弄好了。
磨盤大的水盆里,不僅有淤泥,有荷花,還有一條金色的小鯉魚。
趙知靜帶著兩丫鬟往回走,走著走著,不知何時,開闊棧道變為曲徑通幽,路是越走越窄,人是越來越少,不知不覺就迷了路。
“這怎么人都沒有?什么破地方?”趙知靜走得頭暈:“嬤嬤你累不累?”
“奴婢不累,奴婢精神著呢!”
自打重新被縣主接納,牛嬤嬤覺得自己通過了縣主對她的考驗,如今的縣主脾氣實在太好了。
“春華,你累不累?”趙知靜轉向身后。
還不等春華回答,牛嬤嬤就插話道:“春華這些日子懶惰了,是該好好練練了,身子骨這么弱,以后怎么保護縣主?”
對于無時無刻不想著搶縣主關注度的牛嬤嬤,春華只覺得心累:“縣主,是您累了吧?可需要停下來歇歇?”
“我不累,咱們還是趕緊過去,不然我今天這一通不得白干?!”趙知靜一時間又覺得全身充滿了力氣:“不過要是再找不到路,牛嬤嬤你就負責大喊一聲有刺客,王府的侍衛肯定會過來,那咱們不就得救了?”
牛嬤嬤:“……”
主子倒是挺聰明的。
突然,牛嬤嬤停下來,凝神聽了下,隨后帶了幾分驚喜道:“主子,前面有人!”
就在她們一行人停下來的時候,前面也有了動靜。
一侍衛打扮的男子站了出來,眼神肅殺:
“前方有貴人停留,諸位即刻離開?!?/p>
想讓她原路返回?
趙知靜不干。
“既然是王府主人,那還是需要拜見一下的。”趙知靜笑笑。
留白眉頭一皺,頗為不喜。
又是個為見主子不擇手段的貴女,這種荒唐的戲碼留白已經習慣了,今日應齊王妃相邀,主子都躲到此地了,仍然落不了清凈。
“閑雜人等,不配見主子。”留白毫不客氣。
“呸!什么東西!竟然敢對縣主這般無禮!”牛嬤嬤不樂意了,嗓門大得很:“兀那小子,沒二兩肉的東西!這般傲慢,可敢與你姑奶奶一戰?”
留白:“……”
這是,約戰來了?
趙知靜興奮了。
“只要你打過我這丫鬟,我們就退回去如何?”趙知靜提議道。
留白眉頭皺得更緊了,哪里來的瘋婆子?
對方半天沒動靜,試圖用眼神逼退己方。
趙知靜很是不屑:“身邊的狗狂吠不停,打狗還得看看主人呢!里間的主子屁股被釘子釘上了不成,這樣都還不出來一見,是哪家的黃花大閨女呀?”
里間的人:“……”黃,花,大,閨,女。
“哈哈哈哈,讓本郡王看看,是哪家的小姐,這般豪邁!”來人一身天藍色廣袖長袍,頭戴羽冠,行走間腰間玉佩叮當作響,甚是飄逸。
“啊,原是近來名聲大作的安定縣主?!饼R王府小郡王劉懿揮著折扇,笑得意味深長。
“我猜郡王想說的是,聲名狼藉,對吧?”趙知靜只覺這位笑得不懷好意,上下掃視了一番劉懿,連見一面都不配?這廝也太自戀了吧。
“剛才你家侍衛說我不配見他家主子?!?/p>
“我看郡王長得很是一般嘛,泯然眾人罷了,人倒是很自信,還以為是哪里來的天仙呢,看一眼還能少一塊肉不成?呵——”
劉懿嘴角一僵,繼而又笑起來,繼續搖著他的扇子。
“我可不敢當留白的主子。”
“天仙兒坐在里面呢?!?/p>
劉懿話音一落,里間緩緩走出來一位男子。
一襲月白色長衫,裝束簡單至極,只袖子上用金絲繡著祥云,腰間也只配了一塊兒同色系的雙魚玉佩,即便被人議論,神色也是冷淡地很,從頭到尾都沒有把視線落在幾人身上。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眉間那粒鮮紅色的朱砂痣,是那么的奪人心魄,仿佛點在了觀者的心里。
五官讓人見之不俗,觀之可使花容失色。
“啊,確實是一位天仙吶?!?/p>
趙知靜咂咂嘴,評論得也不走心,確實是沉魚落雁、天然去雕飾的一張臉,不過又與她有什么關系?
男子頓步,終于施舍般將視線投向趙知靜。
薄唇微啟:
“禮儀有失,舉止粗鄙?!?/p>
八個大字賜給趙知靜。
說完,率先略過趙知靜主仆。
留白不屑地補充道:“隨意窺探男子行蹤,這樣的人我家主子可瞧不上,縣主還是回去好好學學規矩,別墮了鎮北侯府的名聲!”
趙知靜:“……”
好他媽胡說八道一主仆。
咋的,金疙瘩啊,是個人就得捧著,顯著他了還!
“貴主仆才讓我大開眼界吶,合著跟你們走一條路就是不還好意唄,”趙知靜叭叭不停:“怎么不樹個牌子,就寫只你們家主子跟狗才能進!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把太子比作狗???!
太刺激了!!!
佩服!
劉懿在心里為安定吶喊!
別看北周的太子殿下名聲遠揚,其實親近的人都知道,這廝尤其小心眼,簡直睚眥必報,劉懿頓時覺得身前女子的身影愈發高大了。
留白氣得恨不得拔劍:“你放肆!這條路根本不通,哪里來的路過?”
“不通你不早說!”趙知靜只覺得比他更氣:“跟你吵吵這功夫,我都找到出去的路了,沒得浪費時間!”
留白:“……”
留白怒指對方,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實在是太無恥了,從沒見過還有這般倒打一耙的人!
趙知靜冷哼一聲,轉道就走,走到那裝模作樣的人面前,手肘一推,準備趁對方不注意,讓對方摔個狗吃屎。
結果對方站得比電線桿子還要穩當,力是相反的,后果就是趙知靜反射性地往旁邊倒,而倒下去的地方栽滿了剛剛修剪好的海棠花叢,可想而知,這一摔非得破相不可。
深吸一口氣。
緊跟在后面的春華眼睛都瞪大了。
牛嬤嬤從后面猛沖過去,雙手接住自家主子。
當然,她手里那一大盆的水順勢就倒向了站在路中間的男子身上。
“完了?!?/p>
趙知靜閉眼。
下一瞬,月白色的衣裳濺滿了污泥,那張巧奪天工的臉也遭了殃,一只殘荷狠狠扇了過來,在對方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那條金色的錦鯉尾巴從人頭上一躍而起。
‘啪塔啪塔’
現場死一般寂靜。
‘天仙’臉色霎時鐵青。
留白立即跪在地上,劉懿嚇得恨不得跟留白跪一處去,他這兄長從小出了名的潔癖,他敢發誓,只要他現在敢笑出來,日后就是想哭都沒地兒哭去。
“趙知靜!!!”
“留白,給孤殺了她?。。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