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頓了一下,像是被巨大的委屈噎住了喉嚨,胸口劇烈起伏,然后才吐出那個讓她覺得天塌地陷的結(jié)果:“他……他直接下令,把我和方黎的崗位調(diào)換了。”
“讓我去一線!”
“我……我坐辦公室的資格……沒了!”最后幾個字,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哭腔,尖利得刺耳。
“什么?!”
貢達像被通了高壓電,整個人從他那張寬大的真皮轉(zhuǎn)椅上彈了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銳響。
他那張保養(yǎng)得宜、平時總掛著幾分矜持笑意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
他眼睛瞪得溜圓,里面噴著火,幾乎要燒穿對面的墻壁。
“魏明君?!”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狂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狠狠碾出來的,“他魏明君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反了他!反了他了!”
他猛地一掌拍在厚重的紅木桌面上,“砰”的一聲巨響,連桌角的筆筒都跟著跳了一下。
王莉嚇得一哆嗦,哭聲都噎住了。
貢達胸膛劇烈起伏,像破舊的風箱。
他腦子里嗡嗡作響,只有一個念頭在咆哮:他貢達再怎么著,也是局黨委委員!是排得上號的人物!
魏明君一個部門負責人,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違抗他的意志,還直接把他安排下去“鍛煉”的人給保護起來了?
這簡直是在他貢達臉上狠狠抽耳光!
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這事背后……是李國棟局長親自點的頭啊!
魏明君是瞎了還是聾了?
這么大的風頭,這么明顯的信號,他就一點都嗅不到其中的兇險和分量?
難道他魏明君真以為他自己是銅墻鐵壁,刀槍不入了?
“你!”貢達猛地轉(zhuǎn)向王莉,手指幾乎戳到她的鼻尖,帶著一股凌厲的風,“你是死人嗎?”
“你沒告訴他,這是局領(lǐng)導的意思?沒提李局?!”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微微發(fā)顫。
王莉被這氣勢嚇得往后縮了一下,帶著哭腔急急辯解:“我說了!貢主任,我清清楚楚地說了!”
“我說是局領(lǐng)導……是李局長的意思!”
“可魏明君……他根本不聽!”
“他就冷冷地回了一句‘貢主任那里,我自會說明!’”
“然后我感覺到在電話里,他就用那種……那種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盯著我,命令我立刻去一線報到!”
她的委屈再次爆發(fā),“他……他根本沒把您的話當回事!也沒把李局……”
“夠了!”聽了這添油加醋的話,貢達粗暴地打斷她,胸中的怒火已經(jīng)燒穿了他的理智。
魏明君的“解釋”?
那狗屁解釋他一個字都不想聽!
他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告狀!立刻!馬上!
讓李國棟局長知道,魏明君已經(jīng)瘋了。
“反了!簡直反了天了!”貢達咬牙切齒地低吼,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公牛,鼻孔翕張。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看也不看就狠狠摜在地上,精致的瓷片伴隨著滾燙的茶水四散飛濺。
幾片還帶著茶葉的碎片甚至濺到了王莉的褲腳上,嚇得她又是一跳。
“走!”貢達喘著粗氣,眼神兇狠得嚇人,一把拽住王莉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痛呼出聲。
他根本不顧王莉的踉蹌,拖著她就往外沖,像一陣裹挾著雷霆的旋風。
辦公室的門被他“哐當”一聲甩開,重重撞在墻上,那聲巨響在相對安靜的辦公樓層里如同平地驚雷。
走廊里零星幾個工作人員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貢達那副要吃人的樣子嚇得噤若寒蟬,紛紛側(cè)身避讓,低頭假裝忙碌,眼角的余光卻偷偷追隨著這一前一后、怒氣沖沖和狼狽不堪的身影。
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貢達沉重的腳步聲和王莉高跟鞋慌亂敲擊地面的回音,急促而尖銳,敲打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無形的低氣壓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在樓道里彌漫開來。
貢達拉著王莉,幾乎是撞開了李國棟局長辦公室那扇更為厚重、象征更高權(quán)力的深色實木門。
“局長!”貢達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憤怒而變了調(diào),像砂紙摩擦,“您看看!您看看這個魏明君!”
“他現(xiàn)在膽子是比天還大!氣焰比誰都粗!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他用力將被他扯得衣衫不整、淚痕滿面的王莉往前一推,如同展示一件被破壞的物證。
李國棟正坐在他那張寬大得有些過分的辦公桌后,低頭看著一份文件。
貢達的闖入和咆哮讓他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緩緩抬起頭,臉上慣常的沉穩(wěn)像面具一樣戴著,但那雙眼睛深處卻掠過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如同平靜湖面下驟然攪動的暗流。
貢達根本沒注意,或者說根本顧不上李國棟那細微的不悅。
他指著王莉,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李國棟的文件上:“局長!您親自指示,要讓那個方黎下去吃點苦頭,磨磨性子!”
“我讓王莉嚴格執(zhí)行,就安排了一個凌晨班,結(jié)果呢?”
他猛地一拍桌子,比在自己辦公室拍得更響,“魏明君他竟敢!竟敢直接把方黎調(diào)回辦公室去了!”
“這不是明擺著打您的臉,跟您對著干嗎?!”
他喘了口氣,又指向王莉,痛心疾首:“還有王莉!多好的同志!工作認真負責,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坐辦公室!”
“就因為她執(zhí)行了您的指示,就被魏明君公報私仇,一腳踢到一線去了!”
“這算什么?這是**裸的打擊報復(fù)!”
“是對組織人事紀律的嚴重挑釁!”
“局長,這口氣您能咽得下?我們局黨委的威信還要不要了?!”
李國棟沒有立刻回應(yīng)貢達連珠炮似的控訴和挑撥。
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緩緩地從激動得面紅耳赤的貢達臉上移開,最終落在了王莉身上。
那眼神沉甸甸的,帶著一種審視獵物般的穿透力,讓原本就驚魂未定的王莉渾身一僵。
感覺像被剝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
連抽泣都下意識地憋了回去,只剩下肩膀微微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