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君棠的馬車這才轉了個彎,便被逼停至宮墻角。
只見百余名御林軍自甬道疾行而來,騎在馬背上的將軍年約莫四十年紀,玄甲映寒光,征袍挾肅氣。鞍馬之上脊背如松,眉宇間凝著沙場淬出的凜冽殺意,領著天子親軍出宮行事。
時羽棠撩起簾子看著這一支鐵騎:“為國羽翼,如林之盛。天子近衛,大叢羽林。大名鼎鼎的羽林軍,今日算是見著了?!?/p>
“他們這是去干嘛???”小棗一臉好奇:“看著好有殺氣?!?/p>
羽林軍一般駐扎在禁苑內,宮里只有幾千人親身護衛皇族,只有皇帝能調動這些近衛,時羽棠輕道:“估計是十一皇子出事了?!?/p>
趙晟這次科考任務就是拉十一皇子和他的黨羽下馬,但皇帝因廢了兩任太子,心里就不太樂意皇子們再出事,已經連耗了幾天了,這幾天一直是章洵的事在折騰。
現在看來,估計是不想耗了。
“咱們趕緊離開皇宮?!?/p>
就在馬車要離開時,駕車的巴朵輕喊了聲:“二公子?”
時君棠正要撩起窗簾子時,章洵已經上了馬車。他輕拂衣袍,斂襟端坐,一雙沉靜如淵墨的眸望定她:“你在躲我?”
“我躲你做什么?”時君棠反問。
“那為何見了我走人?”
“我若不走,便要與郁二姑娘打招呼,還要和你,和那些官員打招呼。剛從皇后娘娘那回來,累了。”時君棠方才離開時,也確實是這么想的。
“那便好,走吧?!闭落愿腊投鋯⒊?。
看著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時君棠奇了:“你自個的馬車呢?”
“在宮里。擔心被人截,你也知道我現在很多事都身不由己?!?/p>
“也是,出頭鳥不是那么好當的?!睍r君棠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其實章洵和劉瑾這一招很有風險:“我現在才想明月,陛下為何擢你任這吏部尚書一職的?!?/p>
她知道劉瑾的目的,一是對朝堂的試探,二是想趁機建立起他自己的羽翼。
但皇上怎么會同意呢?
對外的說辭,是國子監祭酒,也就是明德書院院長的舉薦,加上章洵本身才華卓絕。她以前不了解朝廷,便被這理由忽悠了。
這幾天細細想來,其中另有乾坤啊。
“說說看?”
“科考一結束,你便出任吏部尚書。這個時機還挺巧的。朝中派系盤根錯節,黨爭不休,必須上一位背景清白能秉公執法的人,不會卷入十一皇子和十七皇子的黨爭中?;噬线x中了你?!?/p>
章洵的身后,整個書院則代表著天下學子,且他非世家子的身份,就算是,云州這些氏族相比起其他氏族來,要強大起來,還得要點時間,不怕他一下子坐大了,好掌控。
這個局,皇上想得很好。
可皇上不知道,他是在局中局了。
“棠兒如今愈發通透了。”章洵唇角牽起清淺弧度。
吏部是六部之首,管著官員的選拔和考核,以及文武官的任免等,一旦坐上的是十一皇子或是十七皇子的人,又得牽連上不少的人,思來想去,最終皇上還是定了他。
“我本來就聰慧,只是朝堂不是我的耕耘之地。如今一腳邁了進來,自然要多費些心思?!币娝旖菕熘鴾\淺的笑意看著自己。
這雙眼睛,天生的冷清冷情,帶著一絲疏離。
可看她時,隨便一個角度都溫柔得那么好看。
“往后你不可這般看我,惹人誤會?!睍r君棠一本正經地道。
章洵突然來了句:“我收回先前說的話?!?/p>
“什么話?”
“若一腔深情付之東流還執著不放,是累人累己。還不如斬斷妄念,各自前行。收回這句話。”
時君棠難以置信地望著他:“說出去的話也能收回?”
“為何不能?既然做不到,就沒必要執著于做到。往后,我們還是繼續男女之情,莫管其他事了?!?/p>
“我們何時有......”
侍坐在側的小棗連忙低頭,肩頭微顫,強抑笑意。
“棠兒,這種小事且不談。過兩日便是放榜的日子,整個大叢都在看著皇上會如何處置十一皇子呢。你得做好些準備了?!闭落?。
話題的突然轉變,時君棠張嘴想駁,可后者確實最為重要的:“什么準備?”
“時宥謙勾結十一皇子的銀錢賬目、涉案官員名錄,及其所有罪證,皆需準備周全。”
時君棠神情嚴肅了起來:“這些我都已經準備好?!眻蟾改钢穑谘矍傲恕?/p>
一回到時府,時君棠和章洵被眾宗主和門客們請去談事。
整個云州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都在時府了,加上時君棠拉著三大宗主一塊拓展域外的生意,如今很說得上話。
等兩人進去正廳時,聽見大家都在商量著如何讓章洵坐穩吏部尚書位置的對策。
“我們所有在京都的關系都已經用上了??倸w還是有些用處的。”
“那時宥謙大人當真不愿幫襯?章大人坐穩了尚書位置,對他有利無害啊。”
“竟然做出這么多對家族不利的事來。真是不孝子孫,虧你們每年還給他們這般多的銀子。”
時二叔和時三叔這幾日天天在眾人面前霍霍時宥謙,不管是不是他做的缺德事都算在他頭上了。
眾人見時君棠和章洵進來了,都圍上來問如今情形如何。
說到最后,仇宗主率先決定:“我們仇氏一族愿出十萬兩白銀,為章大人打點關隘!?!?/p>
王家宗主,李家宗主也跟上:“我等亦鼎力相助!”
時二叔和時三叔一臉激動,正想應下,想到時君棠那天所說取而代之的話,不敢擅作主張,皆看向她。
時君棠起身,朝著三人斂衽一禮:“多謝各位世伯對我堂弟的愛護,錢財這一塊對時家來說并不成問題,不管我堂弟打點需要多少銀子,時家都擔得起。都是正午了,君棠已讓人備下午宴,各位,請——”
幾位宗主都愣了下,他們的人脈壓根使不上力,但銀子可以啊,銀子不收,以后章洵要是發達了,也就不會照顧他們的子弟。
“時宗主......”
“時族長......”
“章大人,章大人。”三位宗主攔住了章洵。
章洵一抱拳:“多謝各位宗主的好意,我雖是章洵,亦是時章氏,自是要聽族長的。一起用膳,請——”
眾人:“.......”
時章氏?這稱呼聽著怪怪的,那這解釋好像又沒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