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章洵跟時君棠說著一些朝中黨爭的情形。
其間多涉四大世家盤根錯節的勢力。
“我自來到京都,便給四大世家遞了拜帖。結果竟無一家回應。連郁家人見我,也是托了清晏王的福。這四大世家,視我們云州為小地方,看不起呢。”時君棠冷笑一聲。
“那你打算怎么辦?”章洵看著她一副不服氣的模樣,神情淡淡的,眸底卻漾著若有似無的溫柔。
“我既然來了京都,這個地盤就必須要有時家的一席之地。”旁的她不擅長,論起經商之道,時君棠從沒怕過誰:“再者,待眼前的事落幕之后,誰求誰還不知道呢。”
如今她搭上了郁家,借清晏王這條船,章洵還是未來的首輔,她背后這兩虎一龍可不是開玩笑的。
就在兩人說著時,時勇拿著個小木盒走進來,打開:“公子,是二夫人和三夫人的貼身首飾。”
木盒子里放著一枚鎏金手鐲和一支碧玉簪,正是時二嬸和時三嬸平日不離身的飾物。
“收起來吧,等娘和三嬸回來了,再還給她們。”
“是。”
時君棠眉間凝起憂色:“二嬸和三嬸此時得多害怕啊。”
“這也能讓娘和三嬸知道事情嚴重性,要沒有這樣的教訓,依她們的性子,日后只怕還會招惹更多是非。”
章洵眼中雖亦有擔憂,卻比時君棠這個對兩位嬸嬸心存隔閡的侄女還要淡上幾分。
時君棠想起他先前對待明瑯、甚至親生母親時,亦是如此冷靜自持。
若換作是她,肯定做不到如此。
“你是不是覺得我過于薄情?”章洵似是看穿她的心思。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說他薄情,他后來對明瑯還是關照的,又改善了他生父的生活,有良田,有新屋,對二叔二嬸亦極好,待她更是無可挑剔,時君棠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章洵淡淡一笑:“我能做的有限,除非那人他自己想上進,若他不求進取,我擅自介入他人的因果,只會給自己增添麻煩。這世間的事,強求不得,亦強救不得。”
“對至親的人亦是如此?”
章洵唇角掠過一絲似笑非笑,反問:“這世間能讓我甘愿付出的,除了知己至交,便是血脈至親。難不成,還要我為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傾盡所有?”
時君棠:“......”好有道理。
章洵抬手,骨節分明的指節輕叩在她額間,動作帶著三分無奈七分縱容:“別問這種蠢問題。”
時君棠揉了揉額頭,無語道:“你是我堂弟,哪有堂弟這般對堂姐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
“堂弟自然不會這般待堂姐。如今我是章洵,傾慕于時氏族長時君棠,甘愿俯首相伴,長守左右。”
突如其來的表白,望進章洵深邃漂亮的黑眸時,時君棠傻了下,趕緊移開眼。
守在一旁的小棗雙手摸摸臉,哎呀,她聽得聽得都要臉紅心跳了。
恰在此時,時勇又拿著一個小木盒進來:“公子,時宥謙那邊又來人了。”
章洵冷冽的目光掃過時勇的臉。
時勇一臉疑惑,咋了?
接下來直到天亮,時勇不停地拿著小盒子過來,最后一次,他感嘆了句:“二夫人和三夫人戴的首飾可真多啊。”
天還未亮,所有人都在睡夢中時,時君棠已經送著章洵出去上朝。
直到馬車消失,時君棠這才收回視線。
就在她要回府時,一輛青帷馬車停在了門口,走下來一名侍女,朝她施了一禮:“時大姑娘,我家老夫人病勢沉篤,心心念念想見您一面。”
是沈家的馬車。
“幾日前方與老夫人相見,何以驟然病重?”時君棠想到那日時老夫人蒼白的臉色。
侍女眼泛淚光,聲帶哽咽:“老夫人郁結于心,常說這世上唯有時大姑娘最懂她心意。此番只想見您最后一面,說,說是告別。”
時君棠想到章洵離開時所說:“時宥謙的賬本還在你這里,他不會傻得自己出面。在我離開之后,他定會想用別的方法對付你。棠兒,周圍雖都有我的人,但他們沒法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你須得時時留心。”
她不是坐待他人相救的女子,自有本事自保。
更別說像沈家這種從云州就開始打交道,知根知底的人家。
當下朝小棗遞了個眼色,小棗立時會意。
“我進去換身衣裳。”時君棠道。
那婢子有些著急,但知道世家貴女最重儀容,只得在門外靜候。
當時君棠出來時,身邊跟著的人是火兒和巴朵。
馬車一路朝著沈老夫人的別苑去。
“姑娘,這種事,你何必親身犯險?”巴朵道:“交給我和時康就行。”
“他要對付的人是我,若你們去了,一擊不中,只會打草驚蛇。下次他的手段必然更加隱蔽難防,我們反倒失了先機。”時君棠笑了笑,眸光清亮:“你們當時宥謙是以往咱們對付的山匪流寇呢?如今在京都,咱們更要講謀略和耐心。”
火兒和巴朵點點頭。
再次踏入沈家別苑,與上次的清冷不同,此番明顯感到暗處人影綽綽。
時君棠原以為沈老夫人病重不過是引她入局的幌子,然而當她親眼見到榻上老人枯槁的樣子時,不禁心頭一沉:“老夫人?”
沈老夫人艱難地睜開雙眼,看清來人后神色驟變:“君棠?你怎會在此?快走,快......”
見她掙扎欲起,時君棠急忙上前扶住她躺下:“您怎會病得如此嚴重?”
“是不是瓊華假借我的名義騙你來的?”老夫人緊緊攥住她的手腕,聲音發顫,“有人……有人要害你。你快走……”
“祖母!”沈瓊華怨恨的聲音自后傳來,“到底誰才是您的親孫女?”
時君棠轉身,看見沈侍郎與沈瓊華父女二人面色陰沉地進來。
沈老夫人顫手指向他們,怒聲道:“你們……你們至今還看不清局勢嗎?”話音剛落,猛地咳出一口鮮血。
沈侍郎見狀急忙上前:“母親?快,快去請大夫!”
大夫來時,時君棠走了出去。
不多時,沈瓊華亦出來,語帶寒意:“若祖母有個三長兩短,時君棠,你脫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