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沈家別苑不遠處的林蔭道上,一輛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馬車靜靜停駐。
車內云錦軟墊堆疊,清晏王劉瑾慵懶地倚坐其間。
姒家家主姒長楓跪于車前,年約四十左右,面容恭謹,脊背挺得筆直。
“王爺,姒氏全族愿為王爺效犬馬之勞,鞠躬盡瘁,唯王爺馬首是瞻。”姒長楓表著忠心,雙手奉上數本密冊:“此中記載著這些年十一皇子包庇罪臣、私吞貢銀的實證,乃至與邊將往來密函,皆在此處。”
劉瑾眼尾微挑,卻并不急于去翻:“姒家主這份禮,倒教本王意外。你也知道,本王閑云野鶴慣了,平日只愛品茗聽琴,對于朝堂的事,向來并不關心的。姒家家主,找錯人了吧?”
姒家主道:“姒氏全族只認王爺一人,若王爺閑云野鶴,姒氏全族便隱逸山林,若王爺有凌云之志,姒氏全族愿化作王爺登天路上的青云梯。”
“看來本王與姒家緣分不淺啊。”
聽到這話,姒家主松了口氣:“姒家全族已備上薄禮五十萬兩白銀,存在通匯錢莊,王爺有需要一日,只需這半片玉符為信,便可取用。”說著,將葉子形狀的玉符放在案幾上。
劉瑾眼底倏然掠過一絲流光:“姒家主這般誠意,倒讓本王這閑云野鶴,不得不瞧瞧這朝堂風云了。”
半炷香的時間后,姒家主才離開馬車。
劉瑾的馬車這才動起來,又停了下來,裝扮成車夫的侍衛道:“王爺,時大姑娘攔路。”
劉瑾:“......”
還沒等他開口說什么,時君棠已經上了馬車。
“男女有別,被外人看見了,有損本王名聲。”劉瑾很想嚴肅點,奈何剛收了五十萬兩銀子,幸福得只想笑。
“車夫,隨便走一圈。”時君棠吩咐完車夫,轉頭看著劉瑾笑瞇瞇的樣子,想到方才的事就有些窩火:“看來王爺得了姒家主不少好處啊。”
“你看見姒長楓了?”
“我還在沈家與姒家少主談了些生意。”時君棠有些生氣地道:“王爺,你既然有心籠絡姒家,直接說便是,又何必把我也給算計進去?”
“你可冤枉本王了。要不你去問章洵?一個時辰前,他讓人傳話本王,說你被沈家的人帶走了,如果本王愿意來護著你的話,就送本王一份大禮。”有禮自然要收,所以,他就來了。
“章洵?”一個時辰前,他剛好進宮。
想到他所說周圍都有他的人,她的事他自然也會知道。
劉瑾點點頭:“姒家一直是本王想籠絡的世族,章洵說靜待時機。沒想到時機這么快。”
看著劉瑾那上揚的嘴角是怎么也壓不住了,時君棠問道:“沈侍郎是越州姒家的門客,王爺可知道?”
“本王也是在前些日子才知道這事。章洵說沈侍郎在暗中查本王,他便以此為引,讓他順便查到些東西,這不,直接引來了姒家。不過他也沒想明白,沈侍郎是怎么會懷疑到本王身上的。”劉瑾自省向來謹慎,章洵做事也是滴水不漏的。
要不然以章洵沉穩的性子,這種事絕不可能臨時來告訴他,還讓他暴露在外面。
不過想來周圍的安全,章洵定是做了萬全準備的。
時君棠知道原因,那就是沈瓊華。
“姒家養出的門客確實有兩把刷子。”劉瑾覺得以前是小看這位沈大人了:“對了,本王已經答應姒長楓不追究沈侍郎的事,那幾本上有關于沈侍郎的,你劃了吧。”
“好。”
“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對付沈家的?”
“沈家的把柄在我手中。沈大姑娘陷害趙晟,沈大人縱容嫡子在顧家別莊里強逼良家子為奴,我都有人證。只要我有危險,沈侍郎就會當場被抓。”
劉瑾一琢磨:“大理寺卿賀貞是你的人?”能來抓沈侍郎的人,也就只有大理寺了。
時君棠也不瞞著:“王爺英明。”眼下她與章洵、劉瑾已成同盟,唯有以誠相待方能穩固關系,容不得半分猜疑。
劉瑾微瞇起了眼,這些世家盤根錯節,真是讓人頭疼,可眼下卻又不得不借其力。又一臉好奇地問:“你們時家在朝中還有別的門客嗎?放心,本王對你和章洵,推心置腹。”
這話能信多久?時君棠壓低聲:“回王爺,沒有了。”
劉瑾:“......”那你還說得這么小心翼翼?
陡聽得馬車聲音:“王......”
此時,馬車突然一震。兩人齊齊望向車門,車夫突然跌了進來,頭一歪昏死過去,同時進來的還有一名身著普通常服的男子,只不過他一進來,手中的長劍就抵在了兩人的脖子上。
兩人頓時僵在原地,不敢稍動。
“王爺,你的人呢?”時君棠不敢置信這人光明正大地上了馬車,她知道有不少暗士一直分散在周圍護著劉瑾的。
“王爺?”男子聽到這稱呼很驚訝,但他說話時臉色僵硬,明顯是易了容的,他細打量劉瑾片刻:“你是清晏王?難怪那些暗衛武功這么好。不過都被我收拾了,我們要的人只是時大姑娘,既然王爺也在,那就只能先委屈王爺了。”
“那就好。”一聽沒事,劉瑾從容不迫地調整了下坐姿,繼續慵懶地倚在軟墊上。
時君棠冷眼凝視這名刺客:“是時宥謙雇你來的?”
“他?還不配。”
“那就是十一皇子了。”時君棠語氣篤定,“你不是普通殺手,是十一皇子的死士?”
劉瑾適時驚呼出聲:“你是十一哥的死士?十一哥現在可好?昨日本王還在御書房外為十一哥的事跪求父王開恩。”
時君棠看著劉瑾那兄弟情深的樣子,演得還挺像那么回事。
“王爺怕還不知道,今日朝堂上章洵臨陣倒戈,指證十一皇子所為皆是受十七王爺指使。皇上震怒,已將十七王爺羈押入獄了。現在要自求多福的人是十七王爺。”死士道。
“十七哥?怎么會這樣?”劉瑾面染悲戚,痛心疾首道:“兄弟之間本當和睦共處,為何要互相殘殺?我實在是痛心啊。”
時君棠平常見慣了虛情假意之輩,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能裝的。雖看不清殺手易容下的神情,但見他目光中也透出幾分對清晏王的溫和之色,只能說劉瑾平日形象太深入人心。
殺手似想到了什么,疑竇頓生:“王爺為何會與時大姑娘同乘一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