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縱使蔣向陽預判了他的預判,終究還是慢了半步。
當他不顧一切飛撲過去時,只是觸碰到男子冰冷的腳后跟,和寒冷的資江水。
摔倒瞬間,別在身上的對講機也不翼而飛。
“救人!快!”
“人在那邊……已經(jīng)看不見頭了,我先下去救人……”
好在水警及時開著警用快艇過來了,無人機也在江面上四處盤旋。
應該是在搜救那個跳水女孩的蹤影。
“向陽……”
這時,陳默關切的男低音,突然在遠處響起。
每當所里人手不夠時,他這個老刑警同志就會帶隊出警。
“警察同志,您小心點。”
外賣小哥快速跑過來,趕緊把被江水淹了上半身的蔣向陽給扶起來。
“謝謝,我沒事。”
蔣向陽忍著劇痛站直身子,扭頭道:“師父,天這么冷還下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由于剛才撲倒時撞著水泥臺階了,這會胸口疼得緊。
反之,如果不是撐住臺階緩沖了一下,他現(xiàn)已滑進資江河。
“我剛才出警回來,聽值班室警員說你一個人在青龍橋出警,放心不下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了。”
陳默把雨衣脫下,動作熟練地往他身上披。
剛步入不惑之年的他,早已滿頭華發(fā)。
尤其是那對黑眼圈和大眼袋,比起熊大都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師父,你趕緊穿著,天冷,千萬別著涼了。”
蔣向陽不肯穿,搶過雨衣就裹在他的身上。
陳默沒再拒絕,只是眼神心疼地對外賣小哥道:“小伙子,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下午有空再來派出所做筆錄。你不用擔心,這邊有我們的同志守著,千萬不能耽誤你明天上班。”
“謝謝警官,那我先回家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
外賣小哥點點頭,便憂心忡忡地跟著另一個同志乘車離開。
“嘟嘟嘟”
120急救車在輔道上嘎然停下。
“陳隊,陳隊,男的已經(jīng)救上來了……”
陳默手上的對講機里,響起水警激動的男高音。
120急救醫(yī)生對該男子進行簡單急救處理后,立刻抬上救護車呼嘯而去。
“人撈上來就好,今夜還得辛苦你們繼續(xù)搜救那個女孩子。”
陳默終于松了一口氣。
蔣向陽那顆懸著的心,也落地一半。
如果該男子今夜被洪水沖走,他這輩子都過不去心里那道坎。
師父講,剛才有市民報警,說開車經(jīng)過這邊時看到一個頭戴白紗的女孩跳江了。
通過監(jiān)控視頻顯示,半個小時前,白衣女子和黑衣男子從橋上走下來后,先在這邊風景樹下坐了片刻,起身擁吻數(shù)分鐘后,女孩就直接跳江了。
也就是蔣向陽開警車過來的那個時間段。
隨后,男子則走到馬路中間躺著,當蔣向陽發(fā)現(xiàn)他時,已起身準備去跳江。
在這期間并沒有車輛經(jīng)過,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得等那名男子醒來做筆錄調(diào)查后才清楚。
“水流急,晚上視線模糊,加之又下大雨,那個妹子恐怕是兇多吉少。”
陳默看著江面,忍不住地嘆息道。
蔣向陽扶著他往警車走去,“師父,你先回去休息,我在這里守著就行。”
“向陽,胸口痛不?以后別遇見什么事都往上瞎撲,我們救人要講究戰(zhàn)略……”陳默欲言又止地道。
蔣向陽懂他的意思,可他們同為人民警察,哪怕明知前方是深淵,都會義無反顧地往下?lián)洹?/p>
師父又何嘗不是呢。
“不痛。我從小練武摔得比這慘多了。”
蔣向陽裝作若無其事地扯著他的衣袖,道:“師父,您都半個月沒回家了,看看,這秋衣袖子都包漿了。”
“向陽啊,衣服臟了可以洗,人心臟了可就難凈喔。”
陳默意味深長地苦笑一下,轉(zhuǎn)身上了警車。
“師父,我心如玉壺冰高潔,您就放一百個心吧。”
目送師父離開后,蔣向陽又投入到緊張的搜救當中。
盡管,他只能在江邊干著急,可依然期待奇跡出現(xiàn),幻想水警同志能在下游救出那個女孩子。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直到早上七點,江面上依舊沒有傳來有關女孩的好消息。
在這難熬的三個小時里,他回到所里換下濕透的警服后,又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去確認男孩和女孩的身份信息,并通過各方渠道聯(lián)系上他們的家人或朋友。
八點鐘時,人民醫(yī)院終于傳來了好消息,說男孩醒過來了,但情緒很糟糕,甚至還有自殺傾向,并拒絕接受一切治療。
像他這種情況的話,暫時還不能接受警方問話。
而水警那邊,仍在資江河下游進行全面搜救,哪怕有一絲絲希望,都不會放棄。
上午天氣似乎有所好轉(zhuǎn),但他們的工作量卻只增不減。
光昨夜帶所里來醒酒的幾對男女,就夠讓同事花時間去調(diào)解那些無厘頭的感情糾紛了。
“向陽,人民醫(yī)院那邊打電話來說想請你過去一趟,那男的一直吵著要跳樓割腕,鬧得醫(yī)生護士都沒法正常工作了。”
臨近中午,蔣向陽正準備下班回宿舍補覺時,接警員突然跑過來說道。
蔣向陽一口氣喝完杯中提神醒腦的濃茶,“行,我馬上過去。”
“我的崽啊,你何該想不開去犯法啊,彩禮高你莫結(jié)婚就是,你要是因為這個去偷錢坐牢,我真的沒臉做人了……”
蔣向陽剛走到警務大廳的門口,就被一個結(jié)實憨厚的中年婦女給撞個滿懷。
她身后還跟著一個同樣皮膚黝黑且滿面愁容的中年男人。
夫妻二人衣著樸素,腳上的黑色水鞋滿是黃泥,每走一步,就會在白色地板磚上留下一個黃色大腳印。
派出所門外則停著一輛泥濘不堪的電動三輪車,后車廂的簸箕里還有些許剩蔬菜。
“蔣警官,我兒子是不是被關在這里,他好端端的為啥要去偷錢,肯定是那個女人逼迫他去做的……”
中年男人用尊敬與質(zhì)疑的目光,盯著蔣向陽的臂章和胸牌憤然道。
蔣向陽收回視線,“大叔,請問你兒子叫什么?”
“我是應自強爸爸。警官,不是你打電話來說他在派出所的嗎?”
“大叔,你先別激動,你兒子沒有偷盜做賊,他昨夜是和女朋友去青龍橋跳江了……”
“啥,跳江?我的兒啊!”
不等蔣向陽把話說完,急火攻心的應阿姨便突然抽搐著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