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頓時緊張起來。
他們雖然今天努力的顯得這場團建氛圍很好,所有人樂在其中,剛才也一致認為鐘信陽說話太難聽了,傾向是一邊倒。
但是本質上長久的偏見并無法改變,顧淮給人不好相處的印象還是太過根深蒂固,所以他們都看向了顧淮,在此刻擔心會引發真正沖突的人會是這個此時沉默著的男人。
距離顧淮最近的老林甚至下意識身體肌肉都繃緊了,仿佛是做好了隨時按住顧淮的準備。
但是他們擔心的這些事情并沒有發生。
顧淮沒有爆發,沒有暴起。
他只是突然笑了一聲。
“把你自己的錯誤,工作的失職怪罪給別人我就不說什么了。這種事情跟有沒有膽子有關系嗎?狗急跳墻了是吧,搭訕陌生人給人家莫名其妙的敬酒也算是測試膽量?那你的勇氣可真下頭?!?/p>
這番陰陽怪氣的話說出來,頓時有人就差點笑出聲,還好捂住了嘴。
被這么直接諷刺的鐘信陽臉色直接漲紅。
“你才狗急跳墻!什么下頭不下頭的?你不敢就是不敢,你...”
“我要是敢呢?”
其實回顧自己的人生,他是真的不擅長和人起沖突,如果要說自己能發什么脾氣,那不過是確定對方不會真的跟自己動手而已。
讀書的那些歲月,有很多讓自己不滿的事情,比如被冤枉,被莫名其妙的開玩笑,被當成笑料。他都想過發脾氣,可是自己聲音大一點就會忍不住全身顫抖,仿佛脾氣都沖上了腦袋,讓自己看起來發了脾氣又顯得無比可笑。
漸漸地他只能學會壓制自己的脾氣,不當場發作。似乎這樣就能避免被冒犯的人反而變成了滑稽的小丑的情況發生。
但是呢。
每個夜晚一想到這樣的畫面,會捶胸頓足,會懊惱當時自己為什么沒有發作的自己難道就不是小丑了嗎?
他不想當小丑了。
哪怕此時應對鐘信陽的挑釁像是上當,但是他不想在自己以后想起來的瞬間再覺得后悔了。
這是模擬系統教會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不想忍的時候,為什么要忍?被冒犯的人是你,為什么還要考慮別人的感受?
該爆就爆!
鐘信陽愣了愣,看到顧淮的表情明顯不對。
他好像真的破罐破摔要試試了...
等下,自己不能成為小丑!
他立馬找補。
“敢敬酒又怎么了?你要讓人家喝下你敬的酒才算本事!不然不是有手就行?”
聽到這話,顧淮有點想笑。
“你還真是臉都不要了,隔這打補丁呢?一會兒一個條件?是不是等下就要我跟人家求婚才算有膽子了?”
“噗嗤...”
郭姐忍不住笑出聲來。
很顯然這笑聲更加刺痛了此時已經急火攻心的鐘信陽。
本來是想要架一架這個討人厭的混蛋,現在把自己架上去了,他越來越感覺到自己像個小丑在表演。
對他而言,此時忍氣吞聲就真的成了小丑了。
他從讀書到現在一直順風順水,靠著家里的關系,公司的幕后,大家都對自己客客氣氣,什么時候會有這種成為眾矢之的的時刻?
這怎么能忍氣吞聲咽下這口氣?
“就這個條件!你敢不敢?不敢就別說其他的!”
看到漲紅了臉的鐘信陽,顧淮突然覺得不那么生氣了,因為現在的鐘信陽就像是沒有離開學校的一個學生。
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惱羞成怒讓他所有在公司里累積的形象全都破滅,那些看起來得體的面具全都被粉碎。
就像是一個跟人爭論今天大掃除扣分到底是誰沒有打掃干凈的孩子。
可是孩子就不用教訓了嗎?他只是個孩子就是免死金牌嗎?
不。
當顧淮收起自己的笑容盯著對方,剛剛準備開口的瞬間。
“這么熱鬧,是在說我嗎?”
突然的聲音出現在了鐘信陽身后,因為剛才看鐘信陽太專注,顧淮都沒有注意到有人突然出現。
眾人紛紛抬起頭看過去,然后發出了密集的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最后又呈現紛紛閉嘴的形象。
因為剛才成為鐘信陽用來架住顧淮的工具,他嘴里那個測試膽量的人現在竟然出現在了鐘信陽的身后。
戴著鴨舌帽的林姜帶著所有人都不會感覺反感的笑容,就這么水靈靈的出現了。
沒人知道她什么時候來的,也沒人確定她到底聽到了多少內容。
就連蔡琰都愣在了原地,她頓時皺起眉頭咬了咬銀牙。
鐘信陽第一時間是有些懵逼和心虛的,畢竟剛才還在口嗨人家,現在人家就現身說法了,多少有點嚇人。
但是他腦子轉的相當快,甚至快得讓顧淮也得感慨他的確有些東西。
因為鐘信陽很快開口說。
“啊...剛才我們是在討論你呢,說你唱歌唱的這么好聽,人長得也漂亮,太厲害了?!?/p>
“謝謝夸獎,但是只是這些嗎?我好像還聽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p>
看著林姜微微皺起的眉頭,似乎立馬就會有不好的質問出現。
鐘信陽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心里一喜。
他立馬說,“不好意思啊,是我同事在開玩笑。說看你這么漂亮,唱的這么好,想給你敬酒捧場。我都說了你好像不想接受別人的敬酒,他非說他不一樣,還說肯定會喝他敬的酒,甚至要到你的聯系方式。唉,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不過您當玩笑聽就好,別當回事哈,抱歉抱歉?!?/p>
都快給顧淮氣笑了。
這么明擺著的陷害是吧?
是不是還自覺十分高明的說一些自己根本沒有說過的話,什么他不一樣,還要聯系方式?
這種話鐘信陽說出來自然是想要讓面前這個漂亮女人更加感覺到冒犯,這樣就不會多么去懷疑自己話語的真實性,接下來她就會質問自己這個人是誰,接著自己就假裝無奈的告訴她這個人是顧淮。
當然,自己還要假惺惺的幫忙當和事佬,顯得自己善良。
但是看這個女人不俗的氣質,肯定是咽不下這口氣,肯定會當眾發難讓顧淮難堪,甚至讓他當面道歉!
就算這些人都知道自己是栽贓陷害,在其中拱火又怎么樣?
這口氣自己要出了!
大不了結束后甩手走人,自己反正幕后有關系,自己以后就不在這個組待了又怎么樣?都是一些見風使舵的墻頭草!
現在就要讓顧淮咽下這口苦果,讓他有口難辯!
沒人比栽贓的人更知道他多么冤枉,當然,自己不會同情,自己只會哈哈哈哈哈哈。
“是嗎?口氣不小,我倒想認識認識誰能說這種話出來。是哪位?”
果然!
來了來了!
一切如鐘信陽所料,質問開始了!
其他人當然也察覺到了鐘信陽的小心思,這很明顯,但是他們不知道這個時候該不該開口,會讓人家的怒火轉移到自己身上。
這個時候能開口的似乎只有...他們不約而同看向了蔡琰。
這里真正的主心骨,也是地位最高的人,她也是女人,也很漂亮,氣質不落下風。如果她愿意開口解釋的話...
可是令人意外的,蔡琰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甚至懶得去看這個戴著鴨舌帽的漂亮女人。
仿佛放棄了什么一樣。
這無疑讓鐘信陽更加竊喜,他忍住想要笑的沖動,故作無奈的說。
“哎呀...真的是個玩笑,這位女士您別太在意,就是我對面這個...是我同事,平時可膽小了,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別怪他...”
這么說著,內心卻已經要在咆哮了。
快罵他!
告他騷擾!
拍他照片!發到網上,發到某博上,小某書上,某音上!讓他身敗名裂,讓他有口難辯,讓所有人都對他口誅筆伐!
他看到了顧淮抬起頭,顯得無奈的對上了那個女人的目光。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顧淮有口難辯,解釋的面紅耳赤也沒有辦法解釋清楚取得對方信任的樣子。
女人嘛,情緒來的時候哪里聽得進去什么道理,什么邏輯呢?
他就在期待的眼神里,看到了這個女人慢慢朝著顧淮的方向走過去。
她看向顧淮,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已經開始表情不善。
對上顧淮那顯得無奈無助的目光,她說。
“你要給我敬酒?”
顧淮苦笑著。
“他們在起哄而已...”
鐘信陽都想笑出聲了。
這什么解釋?對哥們這么硬,你對女人就這么軟是吧?你剛才的陰陽怪氣呢,你剛才的游刃有余呢?你的諷刺呢?你...
“我沒帶酒上來,那就喝你的吧。”
然后。
戴鴨舌帽的女人,在眾人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目光里,伸出那只極其好看的手,拿起屬于顧淮的酒杯。
直接不用任何擦拭,一口喝下顧淮沒有喝完的酒水。
仰起頭展現了她優美纖長的脖頸弧線,就像是白天鵝的抬頭,甚至一滴晶瑩的酒水從嘴角滿溢出來,劃過嘴角。
而她只是用小拇指輕輕擦去,接著帶著笑容看向顧淮。
“我還有點事,很快就結束,你等會兒等我,別偷溜了?!?/p>
“...”
鐘信陽的表情已經不再是那種快憋不住壞笑的竊喜了。
他此時就像是被一記重拳砸在了面門上,雙目無神,張大嘴巴。
他眼前的現實世界在轟然崩塌。
他如同一個正在表演什么叫做突然猝死的——
小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