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高速上疾馳,手機突然響起。金志勇的聲音從聽筒傳來:"阿辰,你們到哪了?"
我展開地圖看了看:"晚上九點能到遼通。"手指在路線圖上劃了劃,"你們幾個準備好。"
金志勇的聲音明顯松了口氣:"好,我們在市郊廢棄老鋼廠等你們。"
晚上八點,我們駛入遼通市區。沿途遇到軍警設卡,穿著防彈背心的官兵攔下我們的車。
檢查時,戴著白手套的士兵用手電筒照進車廂:"從哪里來?"
"粵省,"我遞過身份證,"過來這邊做生意。"
他仔細核對了證件,又用手電掃過后排座位。后備箱空蕩蕩的,只有些食物和礦泉水。
"走吧。"他揮了揮手。
"看來這次想把他們帶出去不容易,"李建南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到處都是關卡。"
我盯著后視鏡里遠去的警車:"先見著他們再說。"
九點鐘的時候,我們抵達了市郊鋼鐵廠,說是廠子,這座號稱"鋼鐵城"的廢棄廠區大得驚人。規模堪比一個小鎮,里面超市銀行,電影院應有盡有,不過此時已經荒廢,空蕩蕩的連個看守的保安都沒有。
按照金志勇給的路線,我指揮著李建南把車停在一棟灰撲撲的宿舍樓下。五樓某個窗口,金志勇探出半個身子:"阿辰!"這邊!"
我們三人下車,從后備箱取出礦泉水和食物。
沿著樓梯往上走。
金志勇在五樓樓梯口等著,臉色憔悴但眼神銳利。他領著我們走進走廊盡頭的宿舍,鐵門推開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伊萬正盤腿坐在地上啃牛肉干,見到我立刻跳起來:"張!"他胡子拉碴的臉上綻開笑容,"你終于來了!"
昏暗的宿舍里,金明哲和另外兩個北棒人縮在墻角,見我們進來才稍稍放松警惕。
我把礦泉水和裝著醬板鴨、鹵豬肘子的塑料袋遞給伊萬。
他接過袋子,看到里面的食物時,眼眶瞬間紅了。顫抖的手抓起鹵豬肘子就往嘴里塞,油漬順著胡子往下滴。
金明哲也沖過來,抓起醬板鴨撕開包裝就啃,含糊不清地說:"阿辰...你都不知道..."他咽了下口水,"我們偷了袋牛肉干,這幾天啃得牙都快崩了..."
墻角那兩個北棒人警惕地盯著我們,沒敢上前。金明哲回頭用朝鮮語喊了句什么,他們才慢慢挪過來,接過我遞去的礦泉水。
我讓金志勇先填飽肚子再說。他接過午餐肉罐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連勺子都顧不上用,直接用手挖著往嘴里塞。
等眾人吃完,我們圍坐在地上。金志勇抹了抹嘴,開始講述:"我們一行十二個人被引渡,除了伊萬這個西伯利亞人,其余十一個都是北棒的。"
他拿起礦泉水灌了一口:"火車到遼通站后,伊萬被單獨帶走了。我們十一個人戴著手銬,被押著往出站口走。"
金志勇的眼睛突然亮起來:"就在火車站大廳,我們同時發難!"他比劃了個掙脫的動作,"趁著警察沒反應過來,我們混進人群就跑。"
金明哲插嘴道:"當時站前廣場亂得像炸了鍋。伊萬這傻大個本來已經被押上警車了,硬是撂倒三個警察跑來跟我們匯合。"
李建南盯著伊萬,不解地問:"人家是為了活命才跑,你罪行又不重,回去最多坐幾年牢,你跑啥?"
伊萬搖了搖頭,眼神突然變得深邃:"老李,你不知道西伯利亞的寒風有多冷。"
他搓了搓手臂,仿佛已經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那里的監獄,冬天能把人凍成冰雕。"
李建南聞言沉默,拍了拍伊萬的肩膀。
我看向金志勇:"那跑了的其他人呢?"
金志勇說:"有三個當場就被抓住了。"他搖搖頭,"其他人我也不知道,分散跑了。"
"我們幾個好不容易才離開市區,在這里先躲了起來。"
我對他們說:"現在全城都是追捕你們的官兵,要想離開這里沒那么容易。"看了看擠滿人的宿舍,"我們人太多,目標太大。"
我指了指那兩個陌生人:"你們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兩個北棒人相視一眼,其中一個用流利的普通話說:"我們不走。"他挺直腰板,"要等我們的領袖。"
金志勇突然冷笑一聲:"等死還差不多。"
金志勇指了指那兩個北棒人:"這是鄭東元,那是姜海鎮。"他頓了頓,"他們也是軍隊跑過來的,之前關在呼浩監獄。"
我問道:"你們逃跑的時候,有沒有傷到人?"
金明哲搖搖頭:"沒有。"他瞥了眼伊萬,"除了這傻大個打暈幾個警察。"
我松了口氣:"那就好。"
伊萬撓撓頭,訕訕地笑了。
李建南看了看窗外:"現在外面在搞地毯式搜索,找到這里是遲早的事。"他轉向我,"阿辰,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找個落腳點,等風頭過去再說。"
我點點頭,對金志勇說:"你們先在這貓著。今晚這么晚了,應該不會有事。"從兜里掏出一部手機遞過去,"明天我們找到地方就來接你們。"
金志勇接過手機,伊萬在旁邊咧嘴一笑:"有肉吃就行。"
我們三人起身離開,生銹的鐵門在身后緩緩關上。
我們三人開車來到城鄉結合部,找了家小旅社住下。
第二天一早,我下樓時旅社老板正在前臺調電視。我走過去遞了根煙:"老板,我們粵省過來做生意的,附近有沒有房子出租?"
老板接過煙別在耳后:"你們租多久?我剛好有個院子,就在附近的鄉里,交通也方便,"短期可不租。"
"先租一年,"我湊近些,"多少錢?"
"五百一個月。"老板吐著煙圈,"等我姑娘來了,讓她帶你們去看看地方。"
布簾一掀,走出個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壯實姑娘。她兩鬢推成板寸,中間留長的頭發扎成馬尾,一身沾滿機油的工裝服裹著結實的肌肉,活像頭人形暴龍。
"我叫雷雨。"她聲音像低音炮,手掌粗糙得像砂紙,"現在去看房?"
我點點頭,她抓起串鑰匙就往外走,工裝靴踩得木地板咚咚響。
雷雨坐上我們的車,指揮著開進村道。七拐八拐后停在一座紅磚小院前。
她跳下車,鑰匙串嘩啦作響:"老鐵你看,這地方帶派不?"推開鐵門,指著堂屋里的舊沙發和冰箱,"家具家電都有,就是老了點。"
我檢查了水電表:"能用就行。"
雷雨用腳尖踢開臥室門:"通電的,水電費每月照表付給我爹。"
我從錢包抽出兩百:"能不能幫忙搞下衛生?"
她抽走一張百元鈔:"要不了那么多。"把剩下的塞回我口袋,"你們回去找我爹交錢,我留下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