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開卷閘門,門外站著六個人,夜色中看不清面容,但衣著打扮都價值不菲。
"各位老板,城哥在里面等你們。"我語氣平靜,側身讓開通道。
借著里屋透出的燈光,我認出其中一人,泰美玩具廠的廠長,一個臺灣人。他依舊梳著一絲不茍的大背頭,我神色如常地多看了他一眼,心想原來這位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廠長也好這口。
他經過時掃了我一眼,目光里帶著上位者慣有的藐視。我嘴角微揚,心想他自然不會記得流水線上的工人。
我關好門,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后面往里走。廠長正和同伴低聲說笑,絲毫沒意識到身后這個年輕人曾經是他廠里的小工。不過現在,誰在乎呢?
黃金城一見進來的六人,臉上立刻堆滿笑容,朝洪震拱了拱手:"洪爺,現在有這么多人陪你玩了,我就先不玩了哈。"
我分明看見洪震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但他臉上依舊掛著笑,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黃總真是會玩啊。"那語氣聽著像是贊賞,卻讓人脊背發涼。
黃金城渾不在意,轉頭對貴利強吩咐:"阿強,把我贏的錢分給幾位老板,記好了。"說著還特意拍了拍那堆鈔票。
我站在一旁,心里暗笑:這招可真夠損的。兩把牌贏走洪震六十萬,見好就收。這哪是賭錢,分明是在賭洪震的脾氣。
洪震雖然臉上還帶著笑,但那雙眼睛已經冷得像刀子。我猜他這會兒心里,怕是已經把黃金城殺了一百遍。
黃金城卻跟沒事人似的,悠哉地點了根煙,沖我使了個眼色:"阿辰,給幾位老板上茶。"
賭局繼續,隨著新來的六人加入,牌桌頓時熱鬧起來。阿標手法嫻熟地洗牌、發牌,一次要發十三家,撲克牌在他手中翻飛,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站在一旁觀察,發現多數人下注都保守了許多,基本都是一兩萬的注碼,偶爾有人下個三五萬。桌上鈔票堆疊。
接下來的幾把牌,洪震手氣略有回升,小贏了幾把。賭客們的談笑聲漸漸大了起來,氣氛比剛才輕松不少。
第四把牌開出來時,洪震終于開出一把八點。這把通殺全場,贏了十二萬整。貴利強立刻上前,從贏的錢里數出兩千四百元,放進專門的抽水箱里——這是今晚第一次抽水。
"洪爺手氣回來了啊。"吹簫萍笑著打趣,順手又推出一萬塊。洪震只是淡淡一笑,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示意阿標繼續發牌。
接下來的賭局風云突變,洪震的手氣明顯轉旺,洪震一把八點一把九點,兩把贏了三十六萬,按照規矩抽了七千二。
第三把牌發下,賭桌上的氣氛明顯變得凝重起來。阿標的手指在發牌時略顯遲緩,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緊張。
被洪震連贏三把的老板們開始加大賭注。有人直接推出十萬現金,鈔票砸在桌面的聲音格外沉悶;還有人咬著牙下了十五萬,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幾個錢不夠的已經開始找貴利強借錢,簽字時手都在微微發抖。
我注意到泰美廠的周廠長,現在才知道他姓周,也跟貴利強拿了二十萬。他簽字時那支萬寶龍鋼筆在借條上劃出深深的痕跡,顯然用了不小的力氣。
"周廠長,規矩您都懂。"貴利強笑瞇瞇地說。
周廠長只是點點頭,二話不說就把二十萬全推到了賭桌中央。這一把,整個桌面的下注總額已經突破百萬大關。鈔票堆積如山,銀行封條的紅線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我站在賭桌旁,眼睛緊盯著洪震手中的牌,心里默默念叨:這把一定要贏啊!倒不是我跟洪震有什么交情,純粹是生意經,莊家贏了我們才能抽水啊!
貴利強已經悄悄把計算器都準備好了,就等著算抽水錢。我偷瞄了眼抽水箱,今晚才收了不到一萬塊。
我屏住呼吸,看著洪震慢條斯理地捻開牌角,"三公!"洪震突然暴喝一聲,把牌重重拍在桌上。
整個賭廳瞬間炸開了鍋。貴利強一個箭步沖上去,手指翻飛地點著鈔票,點鈔機"嘩啦啦"的聲響格外悅耳。
這把通殺全場的贏額竟然高達一百二十萬!按照規矩能抽兩萬四的水錢。
我麻溜地數出水錢"啪"地砸進抽水箱。
我站在賭桌旁,心里盤算著:照這個勢頭下去,洪震要是再贏個兩三把大的,肯定見好就收直接走人。到時候抽水箱里這點錢,連昨晚炸金花局的一半都不到!
貴利強也在偷偷瞄著抽水箱,我知道他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這種大老板贏夠了就走。哪會像昨晚那些小老板似的,輸紅了眼死活不肯下桌,讓我們抽水抽到手軟。
接下來的賭局風云突變,洪震的好運氣像是突然被抽干了一樣。
連續三把,洪震開出來的牌面都是令人絕望的"憋十"。貴利強忙得額頭冒汗,一捆捆鈔票從莊家面前流向各家,賠出去的錢像流水一樣。
"又是個沒點的!"吹簫萍尖著嗓子喊道,她面前已經堆了十幾萬贏來的鈔票。周廠長那張慘白的臉終于恢復了些血色,哆哆嗦嗦地把贏來的錢碼整齊。
就在眾人以為洪震要一蹶不振時,他又突然殺了個回馬槍。接下來的兩把,洪震接連開出八點和九點,把輸出去的錢又贏回大半。阿標緊繃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
賭局就這樣陷入了拉鋸戰。洪震時而連賠三把,時而又連贏兩把。
賭局持續了五個小時,洪震雖然贏著錢,但抽水也越來越多。貴利強已經收了快二十萬水錢,比昨晚炸金花還多。
阿標發牌發得滿頭汗,洪震倒是很淡定,邊玩邊跟吹簫萍說笑。他面前堆了快兩百萬,明顯是最大贏家。
凌晨三點,賭局終于散場。
貴利強開始收錢結算,我過去幫忙點鈔記賬。清點下來:洪震做莊贏最多,凈賺近一百萬, 黃金城兩把贏了六十萬, 吹簫萍小賺十幾萬,其他幾個老板互有輸贏。
最慘的是周廠長,跟貴利強借了一百萬,結果輸了九十萬,現在欠著貴利強九十萬。
貴利強把借條仔細收好,周廠長臉色慘白,襯衫都汗濕透了。洪震倒是神清氣爽,還拍了拍周廠長的肩膀說"下次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