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分析當前的局勢:鐘家已經(jīng)明確表示不待見侯亮平,父親甚至下了最后通牒;趙立春對侯亮平的恨意已經(jīng)到了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而漢東官場那些人,因為少年宮火災(zāi)事件,也將侯亮平視為災(zāi)星和罪人。
如果她選擇堅持婚姻,不離不棄,那么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什么?侯亮平的政治生命已經(jīng)終結(jié),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而她和孩子們,也將失去鐘家這個最大的依靠。
鐘小艾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些沒有家族背景的人艱難奮斗的畫面:祁同偉,那個曾經(jīng)才華橫溢的學(xué)長,為了前途不得不向權(quán)力低頭,娶了比自己大九歲且不能生育的梁璐,付出了尊嚴的代價;寧方遠,雖然最終獲得了成功,但其中經(jīng)歷的艱辛和風險,又有幾人能知?
更多的人則是庸庸碌碌一生,在基層掙扎,永遠觸碰不到真正的權(quán)力核心。
“我的孩子...不能這樣...”鐘小艾喃喃自語,聲音顫抖,“他們應(yīng)該有更好的未來,不應(yīng)該從起跑線上就落后于人。”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因為鐘家的背景,一路順風順水,從未為前途擔憂過。而那些沒有背景的同學(xué),即使能力再強,也要付出數(shù)倍的努力,才能獲得她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機會。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公平。鐘小艾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亮平,對不起...”她對著空氣輕聲說道,仿佛在向遠在漢東的丈夫道歉,“我不能讓孩子們?yōu)槟闩阍帷K麄冞€小,他們的未來不應(yīng)該被你的錯誤決定所葬送。”
這一刻,作為母親的本能壓倒了一切。鐘小艾擦干眼淚,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在丈夫和孩子之間,她選擇了孩子。
她輕輕吻了吻兩個孩子的額頭,為他們掖好被角,然后悄然退出兒童房。
回到客廳,鐘小艾拿起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爸,”她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我決定了。我會和侯亮平離婚。”
電話那頭的鐘正國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回應(yīng):“小艾,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為了孩子,這是唯一的出路。”
“但是,”鐘小艾加重語氣,“我有一個條件——孩子們必須留在鐘家,跟我姓鐘。”
鐘正國沉默片刻,然后說:“可以。我會讓人處理好一切。”
掛斷電話,鐘小艾癱坐在沙發(fā)上,感到一陣虛脫。她知道,自己剛剛親手終結(jié)了十年的婚姻,背叛了曾經(jīng)深愛過的人。
但看著兒童房的方向,她的心中又升起一種奇異的平靜。作為母親,她做出了保護孩子的選擇,即使這個選擇如此痛苦和殘酷。
第二天,鐘小艾開始聯(lián)系律師,著手辦理離婚手續(xù)。她要求律師起草一份極其苛刻的離婚協(xié)議,幾乎剝奪了侯亮平所有的權(quán)利,包括對孩子的探視權(quán)。
律師有些猶豫:“鐘女士,這樣的協(xié)議恐怕...”
“就按我說的做。”鐘小艾冷冷地打斷,“所有的責任由我承擔。”
她知道這樣做很殘忍,但她必須徹底切斷侯亮平與鐘家的聯(lián)系,確保孩子們能夠完全融入鐘家,享受鐘家的一切資源和庇護。
律師處理好所有文件的第二天,鐘小艾搭乘最早的航班飛抵漢東。她沒有通知侯亮平,也沒有聯(lián)系任何舊識,而是獨自一人打車直接來到了京州市政協(xié)那棟老舊的職工宿舍樓。
站在侯亮平宿舍門前,鐘小艾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才用鑰匙打開了門——這把鑰匙還是她請人從政協(xié)后勤處直接拿的,都沒有通過侯亮平。
宿舍狹小而簡陋,與他們在北京的家天差地別。空氣中彌漫著泡面和煙草混合的味道,沙發(fā)上隨意堆放著換洗衣物,茶幾上還有幾個空啤酒罐。鐘小艾默默地開始收拾,將散落的物品歸位,擦去桌上的灰塵,仿佛在進行某種告別儀式。
傍晚時分,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接著是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侯亮平推門而入,當看到站在屋內(nèi)的鐘小艾時,他明顯愣住了,隨即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
“小艾!你怎么來了?”他快步上前,語氣中充滿期待,“是不是家里改變主意了?是不是要幫我了?”
他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鐘小艾異常平靜的表情:“我就知道!鐘家不會不管我的!是不是爸想到了什么辦法?我就說嘛,我再怎么也是鐘家的女婿,他們怎么可能...”
“亮平,”鐘小艾輕聲打斷他,從隨身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我是來給你送這個的。”
侯亮平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疑惑地接過文件,當看到封面上“離婚協(xié)議書”幾個大字時,他的手指開始顫抖。
“這是什么意思?”他抬起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小艾,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這不是玩笑。”鐘小艾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簽字吧,亮平。這對我們都好。”
侯亮平猛地將協(xié)議書摔在桌上,情緒瞬間爆發(fā):“對你都好?啊?鐘小艾!我為你,為鐘家做了多少?現(xiàn)在我就這么點利用價值了,你們就要一腳把我踢開?你們還是人嗎!”
他越說越激動,開始在狹小的房間里踱步,手指幾乎戳到鐘小艾的臉上:“我為鐘家沖鋒陷陣的時候,你怎么不說離婚?我舉報趙家的時候,你怎么不說離婚?現(xiàn)在看我失勢了,沒有利用價值了,就要把我像垃圾一樣扔掉?你們鐘家就是這樣對待女婿的?”
鐘小艾靜靜地站著,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只是任由侯亮平發(fā)泄著積壓已久的怨氣。她的沉默反而更加激怒了侯亮平。
“說話啊!你怎么不說話了?”侯亮平怒吼道,“是不是你那個高高在上的父親逼你的?啊?他就這么看不起我侯亮平?覺得我配不上他們鐘家?”
就在這時,鐘小艾的手機響起提示音,她看了一眼,是孩子們的照片。這張照片仿佛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心中最后的一絲猶豫。
等侯亮平罵累了,喘著粗氣停下來時,鐘小艾才緩緩開口,聲音依然平靜:“罵完了嗎?現(xiàn)在可以冷靜下來聽我說了嗎?”
侯亮平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鐘小艾走到他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亮平,你摸著良心說,如果我們不離婚,孩子們會怎么樣?他們會失去鐘家這個背景,變成一個‘問題干部’的孩子。在這個圈子里,沒有背景的人會面臨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諷刺:“還記得我們當年是怎么嘲笑祁同偉的嗎?笑他為了上位不擇手段,笑他娶了梁璐那個老女人。但現(xiàn)在呢?如果我們的孩子失去鐘家的庇護,他們未來的處境可能連祁同偉都不如!”
侯亮平的身體明顯震動了一下。他當然記得那些往事,當時他們還年輕,站在權(quán)力的高處,肆意嘲笑著那些艱難攀爬的人。
鐘小艾繼續(xù)道:“祁同偉至少還有寧方遠賞識,還有一搏的機會。而我們的孩子呢?如果他們失去鐘家這個背景,可能連搏的機會都沒有!你愿意看到孩子們將來像那些底層公務(wù)員一樣,庸庸碌碌一輩子嗎?”
侯亮平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圈子的殘酷,沒有背景的人想要出頭有多難。
“我可以不要前途,可以不要一切,”鐘小艾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波動,“但我不能不要孩子們的前途。作為母親,我必須為他們考慮。”
她拿起那份離婚協(xié)議,遞到侯亮平面前:“簽字吧。孩子們會跟我,姓鐘。這是保住他們未來的唯一辦法。”
侯亮平顫抖著接過協(xié)議書,目光落在子女撫養(yǎng)權(quán)那一欄上:“連探視權(quán)都不給我?鐘小艾,你非要做得這么絕嗎?”
“這是為了孩子們好。”鐘小艾別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徹底切割,對他們最安全。”
侯亮平呆呆地看著協(xié)議書,許久許久。最終,他發(fā)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嘆息,拿起筆,在簽名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破紙張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這一刻,侯亮平知道,他不僅失去了政治生命,也永遠地失去了家庭。
鐘小艾收起簽好的協(xié)議,輕聲說了句“保重”,便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回頭。
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侯亮平癱坐在地上,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而走出宿舍樓的鐘小艾,也淚流滿面,但她知道,自己做出了一個母親必須做出的選擇。
在這個殘酷的權(quán)力游戲中,沒有人能夠全身而退。而輸?shù)米顟K的,往往是那些看不清自己位置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