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侯亮平蜷縮在宿舍的沙發上,顫抖的手指撥通了鐘小艾的電話。電話接通的一瞬間,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小艾,我..."
"你還有臉給我打電話?"鐘小艾冰冷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像一盆冰水澆在侯亮平頭上,"我剛剛接到秦思遠的電話!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嗎?"
侯亮平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我...我只是辦案..."
"放屁!"鐘小艾突然拔高了聲調,刺得侯亮平耳膜生疼,"誰讓你擅自去查李達康老婆的?你知不知道李達康是什么人?那是漢東的實權派!是省委常委!"
窗外的雨點開始敲打玻璃,侯亮平感覺后背一陣發涼:"我有證據..."
"證據呢,就一個實名舉報能頂個屁用!"鐘小艾的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憤怒,"在地方上混,最重要的是規矩!你一個空降的副局長,連招呼都不打就查省委常委、市委書記夫人?你腦子進水了嗎?"
侯亮平握緊手機,指節泛白:"陳海也同意了..."
"陳海?陳海他爸是陳巖石!是沙瑞金的恩人!"鐘小艾冷笑一聲,"你呢?你算什么東西?要不是我們鐘家,你連反貪局的門都進不去!"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狠狠捅進侯亮平的心窩。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踱步聲,鐘小艾似乎在極力控制情緒:"聽著,我現在就給爸爸打電話。你明天老老實實寫檢查,一個字都不許反駁!"
"小艾,我..."
"閉嘴!"鐘小艾厲聲打斷,"侯亮平,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要是因為你連累到爸爸,我跟你沒完!"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嘟嘟的忙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侯亮平癱坐在沙發上,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他慘白的臉色。
與此同時,京城某部委大院的小樓里,鐘小艾深吸一口氣,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爸,是我。"她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但手指仍不自覺地絞著睡衣的衣角,"亮平出事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正國低沉的聲音傳來:"慢慢說。"
鐘小艾簡明扼要地將事情說了一遍,特意強調了侯亮平掌握的確鑿證據。說完后,電話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
"唉..."良久,鐘正國長嘆一聲,"當初我就不同意你嫁給他。一個縣城出來的窮小子,除了會辦案什么都不懂。是你非要..."
"爸!"鐘小艾聲音發顫,"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您得幫幫他!"
"幫?怎么幫?"鐘正國的聲音陡然嚴厲,"他這是壞了官場大忌!放在古代,這叫以下犯上!他這樣的人,以后誰還敢用他!"
鐘小艾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可是..."
"行了。"鐘正國打斷女兒,"明天我會給沙瑞金打電話。但你要明白,這事的主要責任必須由那個反貪局長來扛。亮平...最多記個過。"
鐘小艾剛要說話,電話那頭已經傳來忙音。她握著手機,慢慢滑坐在地毯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就像她此刻紛亂的心情。
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眠的侯亮平頂著兩個黑眼圈來到辦公室。剛推開門,就看到陳海坐在他的椅子上,臉色灰敗。
"陳海?你怎么..."
"我爸剛來過電話,沙書記今天要親自處理這件事!"
侯亮平僵在原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沙書記?他...他不是在呂州調研嗎?"
"早上趕回來的。"陳海的聲音沙啞,"猴子,這次我真的完蛋了。我爸說...說主要責任都在我這個局長身上。"
侯亮平松開手,踉蹌著退后兩步。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捅了多大的簍子。這不是簡單的辦案違規,而是觸動了漢東官場最敏感的神經。
"對了,"陳海突然想起什么,"你岳父那邊..."
侯亮平木然地點頭:"小艾說會聯系。"
陳海拍拍他的肩膀,想說些什么,最終只是嘆了口氣。窗外,省委的車隊正緩緩駛入大院。一場決定他們命運的權力博弈,即將開始。
......
沙瑞金剛在辦公室落座,桌上的紅色專線電話就響了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嘴角微微上揚,是鐘正國的電話,比他預想的來得還要快。
"鐘部長,好久不見啊。"沙瑞金接起電話,聲音熱情而克制。
"沙書記,打擾你工作了。"鐘正國的聲音通過專線傳來,帶著幾分官場特有的圓滑,"聽說漢東最近發展勢頭很好啊,部里幾個項目正在考慮向漢東傾斜..."
沙瑞金輕輕轉動手中的鋼筆,耐心地聽著對方兜圈子。兩人寒暄了約莫五分鐘,鐘正國終于切入正題:"小女女婿的事,給沙書記添麻煩了。"
"年輕人嘛,難免犯錯。"沙瑞金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分量,"不過鐘部長,這事性質確實比較嚴重..."
"我明白。"鐘正國立刻接過話頭,"漢東的幾位老部下都跟我通過氣,他們一定會全力配合沙書記的工作。另外,關于新能源產業扶持名單..."
沙瑞金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鐘正國開出的價碼比他預想的還要高——不僅承諾了政治支持,還有實實在在的項目資源。這筆交易,值了。
"鐘部長放心,"沙瑞金終于松口,"組織上會本著愛護干部的原則妥善處理。不過..."他故意頓了頓,"程序上還是要走一走的。"
掛斷電話后,沙瑞金立即讓秘書通知劉省長和高育良到小會議室開會。五分鐘后,三人圍坐在橢圓形的會議桌前。
"關于反貪局違規調查的事,"沙瑞金開門見山,"我考慮了一下,提出個處理意見:陳海降級調離反貪局,侯亮平記大過處分。至于歐陽菁的問題,交由紀委按規定程序調查。兩位覺得如何?"
高育良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閃爍不定:"沙書記的提議很妥當。不過...侯亮平的處分是不是輕了些?"
"育良同志說得對。"劉省長慢悠悠地接話,"按理說這種嚴重違規,至少應該免職。"
沙瑞金早有準備:"考慮到侯亮平是初犯,而且確實掌握了部分證據,從愛護干部的角度出發,記大過比較合適。"他意味深長地補充道,"再說,反貪工作還需要有沖勁的干部嘛。"
"那就這么定了。"沙瑞金見二人不說話,便合上筆記本,"下午三點開常委會,把這事過了。"他轉向高育良,"長生同志,麻煩你負責跟達康同志通個氣,讓他不要有思想包袱。紀委的調查,該配合配合,畢竟有人舉報了,查一查沒有問題也還歐陽菁同志一個清白嘛。"
而此時的反貪局辦公室里,侯亮平正盯著墻上的時鐘,看著分針一格一格走向那個決定他命運的時刻。窗外,省委大院的梧桐樹在秋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權力場中永不落幕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