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東省政府大樓,寧方遠正在批閱《漢東省高新技術產業發展規劃》,鋼筆在紙上劃出流暢的線條,不時停頓下來思考片刻。窗外下著小雨,雨滴輕輕敲打著玻璃,形成一種有節奏的白噪音。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進來。"寧方遠頭也不抬地說道。
秘書陳明偉推門而入,手里端著一杯新泡的龍井茶。他將茶杯輕輕放在寧方遠左手邊不易碰到的位置,然后退后一步,欲言又止。
寧方遠察覺到異樣,抬起頭:"有事?"
陳明偉壓低聲音:"寧省長,剛剛收到消息,京州市局在一家酒店逮捕了市高院院長陳清泉。"
寧方遠的鋼筆在文件上頓了一下,留下一小團墨跡:"什么罪名?"
"嫖娼。"陳明偉的嘴角微微抽動,"聽說當時陳院長正和一個金發外國女子在床上....,被抓了個現行。"
寧方遠放下鋼筆,靠向椅背,臉上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笑容:"祁同偉不是把山水莊園的外國姑娘都解散了嗎?這位陳院長倒是另辟蹊徑啊。"
陳明偉補充道:"事情發生后,省檢察院和省紀委迅速介入。陳清泉以前是高育良書記的秘書,據說高書記得知消息后,只說了四個字'依法嚴辦'。"
"依法嚴辦?"寧方遠輕笑一聲,"育良同志倒是撇得干凈。"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明偉啊,這事你得引以為戒。"
陳明偉立刻正色道:"寧省長您放心,我絕不會..."
"開個玩笑而已。"寧方遠擺擺手,"去忙你的吧。"
等陳明偉退出辦公室,寧方遠的笑容漸漸消失。他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雨幕中模糊的省委大樓輪廓,手指無意識地在窗臺上敲擊著。
陳清泉落馬,絕非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作為市高院院長,正廳級干部,又是高育良的前秘書,他的身份太敏感了。京州市局抓了他,不可能沒有通報李達康,說明這是一次有預謀的行動。而李達康作為京州市委書記,不可能不知情。
"李達康還是倒向沙瑞金了..."寧方遠輕聲自語。
侯亮平介入并不意外,作為反貪局副局長,還被記了個大過,著急立功是正常的。但聯想到侯亮平與鐘家的關系,事情就變得微妙起來。
寧方遠翻開筆記本,在上面寫下幾個關鍵詞:陳清泉—高育良—祁同偉—趙瑞龍。這些都是漢東政法系統的關鍵人物,彼此之間盤根錯節。陳清泉的落馬,很可能是撕開這張網的一個突破口。
他繼續寫道:李達康—沙瑞金。這兩個名字之間畫了個大大的箭頭。如果李達康真的站隊沙瑞金,漢東的政治平衡將被徹底打破。
想到這里,寧方遠撥通了另一個電話:"明偉,幫我約一下發改委趙主任,下午三點我要聽經濟轉型進展匯報。"
放下電話,寧方遠的目光落在墻上的漢東省地圖上。中央派沙瑞金來漢東,本意是穩定局面、反腐倡廉,重點是打擊趙立春留下的"趙家幫"。但如果在這個過程中形成新的"沙家幫",同樣違背了中央的意圖。
作為常務副省長,他必須在發展經濟的同時,保持政治上的清醒。經濟轉型不能停,反腐工作要支持,但也要防止一家獨大。
下午的經濟工作匯報會上,寧方遠顯得心不在焉,不時低頭看手機。會議結束后,他叫住了發改委趙主任。
"趙主任,漢東油氣集團的改制方案準備得怎么樣了?"
趙主任推了推眼鏡:"已經完成了初稿,正在內部討論。不過..."
"不過什么?"
"劉新建去黨校學習后,集團內部有些人心不穩。這個時候推進改制,會不會..."
寧方遠打斷他:"正因如此,才要加快步伐。你明天把方案初稿送過來,我親自看。"
回到辦公室,寧方遠發現陳明偉正在整理文件,神情有些異樣。
"怎么了?"寧方遠問道。
陳明偉猶豫了一下:"寧省長,剛聽說陳清泉的案子有了新進展。調查人員在他辦公室發現了一個保險箱,里面有不少現金和幾本護照。"
寧方遠眉毛一挑:"護照?誰的?"
"有他本人的,還有...他家屬的。奇怪的是,這些護照用的都是化名。"
寧方遠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這是準備隨時跑路啊。看來陳院長早就料到有今天。"
他走到窗前,雨已經停了,但天色依然陰沉。陳清泉的問題顯然不止生活作風這么簡單。持有化名護照,巨額現金,這些都已經涉嫌嚴重違紀違法。高育良那句"依法嚴辦",現在想來更像是一種切割。
"明偉,幫我聯系一下彭東來,問問漢東油氣集團的調查進展。就說我明天上午要聽匯報。"
夜深了,寧方遠還在辦公室翻閱文件。陳清泉事件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的漣漪正在擴散。他必須預判接下來的局勢變化,提前布局。
首先,高育良雖然表面與陳清泉切割,但絕不會坐視自己的嫡系被連根拔起。祁同偉作為公安廳長,一定會有所動作。
其次,沙瑞金借李達康之手打擊高育良,下一步很可能繼續深挖陳清泉背后的關系網,劍指祁同偉、趙瑞龍。
最后,侯亮平作為反貪局局長,在這個敏感時期調取大風廠案卷,動機值得玩味,極大可能是想通過山水集團將趙瑞龍牽扯出來。
寧方遠合上文件,揉了揉太陽穴。漢東的政治博弈已經進入新階段,各方勢力開始重新站隊。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更加謹慎,既要推進經濟改革,又要保持政治上的獨立性。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家里:"今晚我不回去了,還有工作要處理。你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