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檢辦公大樓的走廊上,鐘小艾的高跟鞋敲擊著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剛剛結束一場會議,就收到了侯亮平的短信??赐陜热?,她精致的眉頭微微蹙起,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反鎖上門。
窗外,長安街的車流如織,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她辦公桌的相框上——那是她和侯亮平在漢東學習時的合影。照片里的侯亮平意氣風發,哪像現在這樣處處碰壁。
鐘小艾深吸一口氣,拿起電話,撥通了漢東省檢察院檢察長季昌明的私人號碼。
"老季,是我,小艾。"她的聲音甜而不膩,帶著世家子弟特有的從容,"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電話那頭傳來季昌明爽朗的笑聲:"小艾啊,難得你還惦記著我這老頭子。有什么事直說吧,跟我還繞彎子?"
鐘小艾輕咬下唇,決定開門見山:"是關于亮平的事。聽說漢東要派他去北京培訓?"
"哦,這事啊。"季昌明的語氣突然謹慎起來,"是正常的業務培訓嘛,上面組織的,機會難得。"
"老季,"鐘小艾的聲音沉了下來,"明人不說暗話。亮平正在辦陳清泉的案子,這個時候調他去培訓,不太合適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季昌明再開口時,聲音壓低了許多:"小艾,這個決定不是我一個人做的。高育良書記親自過問,說侯亮平同志需要'充電學習'..."
鐘小艾的指甲不自覺地掐進了掌心。高育良!這個老狐貍果然出手了。
"老季,您是漢東檢察系統的老領導了,連這點事都做不了主?"鐘小艾試探著問。
"唉..."季昌明長嘆一聲,"小艾啊,漢東的情況比你想象的復雜。高育良管政法多年,樹大根深。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沙瑞金書記發話。"季昌明頓了頓,"或者寧方遠省長出面。不過寧省長很少插手檢察院的事。"
鐘小艾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迅速調整策略:"那這樣,培訓的事暫且不提。你能不能給亮平調幾個人手?陳清泉案確實需要支援。"
"這個好說。"季昌明明顯松了口氣,"偵查處剛調來幾個年輕人,業務能力不錯,我明天就安排給亮平。"
"謝謝!"鐘小艾甜甜地說,"改天回漢東,我一定登門拜訪。"
掛斷電話,鐘小艾盯著窗外的車流出神。鐘家雖然勢大,但也不可能為了侯亮平一個案子就動用全部資源。高育良不是小角色,背后還有趙家的影子。與其硬碰硬,不如暫時退一步...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侯亮平的號碼。
漢東省反貪局副局長辦公室里,侯亮平正焦躁地來回踱步。桌上的案卷攤開著,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幾乎是撲過去接聽的。
"小艾,怎么樣?"他的聲音因為急切而有些變調。
"季昌明答應給你調幾個人手,明天就到崗。"鐘小艾的聲音平靜而克制,"但培訓的事...暫時沒辦法。"
侯亮平的臉瞬間漲紅:"什么叫沒辦法?我是反貪局副局長,憑什么他們說調就調?"
"亮平,冷靜點。"鐘小艾的語氣嚴肅起來,"這是高育良下的命令。除非我父親直接找沙瑞金,否則..."
"那就找啊!"侯亮平幾乎是吼了出來,"你們鐘家難道還怕他高育良不成?"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鐘小艾的聲音冷得像冰:"侯亮平,注意你的態度。鐘家不會為了你一個案子就動用全部政治資源。高育良背后是誰,你心里清楚。"
侯亮平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過來。趙家!高育良與趙立春的關系,在漢東官場人盡皆知。雖然趙立春已經倒臺,但余威猶在。
"那...那我怎么辦?"侯亮平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幾分哀求,"陳清泉案是我翻身的機會..."
"先去培訓。"鐘小艾的語氣緩和了些,"我會安排人打招呼,讓你提前結業。兩周時間,耽誤不了什么。"
掛斷電話,侯亮平呆立了幾秒,突然舉起手機狠狠砸向墻壁。"啪"的一聲,手機四分五裂,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林華華推門探頭:"侯局,出什么事了?"
"滾出去!"侯亮平怒吼。
林華華撇撇嘴,砰地關上門,嘴里嘟囔著:"神經病..."
侯亮平癱坐在椅子上,胸口劇烈起伏。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屈辱——自己就像個提線木偶,被各方勢力扯來扯去。鐘家、高育良、沙瑞金、寧方遠...每個人都把他當成棋子,沒人在乎他的前程。
窗外,天色漸暗,烏云壓頂,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與此同時,省政府大樓里,寧方遠正在聽取彭東來的匯報。
"寧省長,剛收到消息,侯亮平要被調去北京培訓兩周。"彭東來低聲道,"陳清泉案恐怕要擱置了。"
寧方遠手中的鋼筆微微一頓,隨即繼續在文件上批注:"高育良的手筆?"
"是的。季昌明本來不同意,但高育良直接下了命令。"
寧方遠輕笑一聲:"有意思。"他放下鋼筆,抬頭看向彭東來,"趁這個機會,加快漢東油氣的調查進度。"
"明白。"彭東來會意地點頭,"第七調查組已經進駐惠龍集團,正在查他們與漢東油氣的資金往來。"
彭東來離開后,寧方遠走到窗前,望著遠處檢察院大樓的輪廓。侯亮平的遭遇早在他預料之中——一個靠裙帶關系上位的干部,在真正的權力博弈中不堪一擊。
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陳明偉的聲音傳來:"寧省長,國土廳送來了大風廠土地變更的原始檔案。"
"送進來。"寧方遠精神一振。這才是真正重要的東西,大風廠土地違規變更的背后,很可能藏著一條大魚,土地性質變更,李達康不可能不知情,但寧方遠估計更多的可能是讓丁義珍干的,李達康在幕后操縱。
夜深了,漢東的雨終于落下,洗刷著這座權力與**交織的城市。在省委家屬院的某棟別墅里,高育良正悠閑地品著紅酒,對面坐著祁同偉。
"老師,侯亮平這事...鐘家會不會反彈?"祁同偉有些擔憂地問。
高育良晃了晃酒杯,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鐘家聰明得很,不會為了個女婿大動干戈。兩周時間,夠我們做很多事了。"
"陳清泉那邊..."
"讓他管住嘴。"高育良眼神一冷,"只要他不亂說話,侯亮平回來也翻不了天。"
祁同偉點點頭,又想起什么:"對了,寧省長那邊..."
"方遠是聰明人。"高育良放下酒杯,"他不站沙瑞金,也不站我們。只要不碰他的經濟改革,暫時井水不犯河水。"
雨越下越大,敲打著窗戶,像一首無聲的安魂曲。在這場權力的游戲中,每個人都在算計,每個人都被算計。而此時的侯亮平,正獨自一人在辦公室里收拾行李,準備明天啟程去北京。墻上,他精心布置的陳清泉案線索圖被雨水打濕,墨跡暈染開來,就像他逐漸模糊的政治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