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漢東機場籠罩在一層薄霧中,侯亮平拖著登機箱快步走出到達大廳。他比原計劃提前三天結束了北京培訓,連家都沒回就直接從機場趕往省檢察院。
"侯局?您怎么..."檢察院值班的年輕干警看到突然出現的侯亮平,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侯亮平沒有理會,徑直走向反貪局辦公室。走廊上的同事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有人想打招呼,卻被他陰沉的臉色嚇得縮了回去。
推開辦公室門,桌上已經積了一層薄灰。侯亮平把箱子往墻角一踢,拿起內線電話:"林華華,立刻來我辦公室!"
五分鐘后,睡眼惺忪的林華華推門而入,頭發亂蓬蓬的,顯然是被臨時叫醒。看到侯亮平,她瞬間清醒:"侯...侯局,您不是周五才回來嗎?"
"陳清泉案的材料呢?"侯亮平單刀直入。
"都...都歸檔了。"林華華結結巴巴地說,"呂局長親自盯的,說案子已經結了..."
侯亮平冷笑一聲:"結案?我看是被人強行按下的吧!"他站起身,在狹小的辦公室里來回踱步,"丁義珍追逃小組現在誰負責?"
"還是張組長,不過最近沒什么進展..."
"通知他,我親自加入追逃組。"侯亮平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銳光,"丁義珍出逃前負責大風廠地塊審批,我要調閱相關材料。"
林華華瞪大眼睛:"可是...那不是已經..."
"已經什么?"侯亮平逼近一步,"丁義珍是紅通人員,調查他經手的項目天經地義。怎么,有人打招呼不讓查?"
"沒...沒有。"林華華慌忙搖頭,"我這就去安排。"
等林華華離開,侯亮平打開電腦,調出大風廠的資料。屏幕上,丁義珍審批簽字的那一頁格外刺眼。這個已經逃往海外的副市長,或許是他翻盤的唯一機會。只要能證明大風廠土地變更存在權錢交易,就能順藤摸瓜牽出山水集團,再扯出趙瑞龍...到時候,看高育良還怎么捂蓋子!
省政府大樓里,寧方遠正在聽取陳明偉的晨間匯報。
"...侯亮平提前回來了,今早直接去了檢察院。"陳明偉壓低聲音,"聽說他加入了丁義珍追逃組,要調閱大風廠土地變更材料。"
寧方遠手中的鋼筆微微一頓,隨即繼續在文件上簽字:"動作倒挺快。"
"我們要不要加快調查進度?"陳明偉問道,"國土廳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原始檔案..."
"不急。"寧方遠放下鋼筆,靠向椅背,"通知我們的人,暫停所有關于大風廠的調查。"
陳明偉一愣:"暫停?可是..."
"侯亮平想查,就讓他查個夠。"寧方遠嘴角浮現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丁義珍是李達康提拔的干部,大風廠地塊變更又涉及山水集團。這么熱鬧的戲,我們何必親自下場?"
陳明偉恍然大悟:"您是說...讓侯亮平去..."
"去碰碰李達康,順便試試趙家的水深。"寧方遠站起身,走到窗前,"你私下給彭東來傳個話,漢東油氣集團的調查要加快,特別是與惠龍集團的資金往來。"
同一時間,京州市委大樓里,李達康正在主持晨會。秘書匆匆走進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李達康面色不變,只是微微點頭,但手中的鋼筆卻在記事本上戳出了一個小洞。
"今天的會就到這里。"他突然宣布,"光明區舊城改造的方案再完善一下,明天繼續討論。"
回到辦公室,李達康立刻反鎖上門,撥通了一個許久未聯系的號碼。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對方沒有出聲。
"老領導,是我。"李達康聲音壓得極低,"起風了。"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多大的風?"
"省檢察院的人要查丁義珍批過的大風廠地塊,我怕牽扯到瑞龍。"李達康擦了擦額頭的汗,"反貪局侯亮平親自插手。"
"侯亮平?鐘家的女婿?"對方冷笑一聲,"小角色。關鍵是誰在他后面。"
"暫時看不清楚。不過..."李達康猶豫了一下,"寧方遠突然撤回了省政府的調查組。"
"寧方遠?"對方的聲音突然警惕起來,"他可不是好對付的。你按兵不動,我來安排。"
掛斷電話,李達康長舒一口氣,望向窗外。二十年前,正是電話那頭的人——前省委書記趙立春,將他從金山縣修路的事故中保了下來,這份恩情他不敢忘。
下午三點,省檢察院的檔案室里,侯亮平正與追逃組的張組長一起查閱丁義珍的審批記錄。
"奇怪..."張組長翻著一本厚厚的登記冊,"大風廠地塊變更的原始申請材料不見了。"
侯亮平皺眉:"什么意思?"
"按規定,這種重要審批應該有完整的申請文件、可行性報告和領導班子討論記錄。"張組長解釋道,"但現在只剩下一紙批文和丁義珍的簽字。"
侯亮平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沒有原始材料,就無從查證審批是否合規,更別說證明其中存在權錢交易了。
"誰最后借閱過這批檔案?"
張組長查了查記錄:"兩個月前...國土廳的人。說是例行檢查。"
國土廳?侯亮平心頭一跳。那不是寧方遠分管的部門嗎?難道...
正思索間,他的手機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光明區檔案局或許有你想要的。——一個朋友"
侯亮平盯著這條沒頭沒尾的信息,心中警鈴大作。是誰在暗中指點他?又是誰在阻撓調查?他忽然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張無形的大網,每一步都被人算計得清清楚楚。
夜幕降臨,漢東的霓虹燈次第亮起。侯亮平獨自一人走在回賓館的路上,腦海中回放著今天的發現。大風廠的材料缺失絕非偶然,國土廳的調閱記錄更是可疑。但那條神秘短信又指向另一個方向——光明區檔案局。
他突然停下腳步,掏出手機撥通了林華華的電話:"明天一早,帶兩個人去光明區檔案局,查一查..."
話未說完,一輛黑色轎車突然在他身邊急剎。車窗降下,露出祁同偉似笑非笑的臉:"猴子,這么晚還在忙?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侯亮平下意識地后退半步:"不必了,我散步回去。"
"散步好啊,鍛煉身體。"祁同偉意味深長地說,"不過漢東的夜路不好走,你還是小心為妙。"
看著遠去的車尾燈,侯亮平握緊了手機。祁同偉的突然出現絕非巧合,這是警告,還是試探?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
回到賓館,侯亮平輾轉難眠。凌
第二天一早,林華華帶著兩名干警前往光明區檔案局,卻被告知相關檔案正在數字化整理,暫時無法調閱。與此同時,侯亮平接到呂梁的電話,要求他立即回檢察院匯報丁義珍追逃進展。
一切都在向著不利的方向發展。但侯亮平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焦頭爛額之際,寧方遠已經拿到了彭東來送來的最新報告,漢東油氣集團與惠龍集團的三筆異常資金往來,收款方都是趙瑞龍控制的一家離岸公司。
"證據確鑿?"寧方遠問道。
彭東來點點頭:"銀行流水、合同文本、證人證言,全部齊備。"
寧方遠將報告鎖進保險柜:"先不要打草驚蛇。等侯亮平那邊...再添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