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山一處守衛森嚴的院落內,秋意已深。幾片金黃的銀杏葉飄落在精修剪的草坪上,書房窗內,趙立春正凝神聽著下屬匯報。他手中把玩著一對包漿溫潤的文玩核桃,指尖的動作平穩依舊,但微微蹙起的眉頭泄露了內心的波瀾。
"首長,這是關于侯亮平同志的全部材料。"身著深色中山裝的中年人恭敬地遞上一個厚厚的檔案袋,"我們調動了多方資源,查閱了他在最高檢反貪總局和漢東省檢察院期間經辦的所有案件卷宗。"
趙立春接過檔案袋,卻不急于打開:"說說看,這個鐘家的女婿,有什么特別之處?"
中年人深吸一口氣,顯然做足了功課:"侯亮平辦案能力強,突破過不少大案要案,這是事實。但與此相應的是,他在辦案過程中存在大量程序違規問題。幾乎每起重要案件,都有突破辦案規程的情況。"
"具體點。"趙立春終于打開檔案袋,取出里面厚厚的文件。
"比如2012年查辦京城某國企高管案時,他在沒有完備手續的情況下,私自調取嫌疑人及其家屬的銀行流水;2014年在京城查辦交通系統窩案時,連續審訊超過法律規定時限,并且..."
趙立春抬手打斷:"最近的呢?我記得他前不久剛犯過事。"
"是的首長。"中年人翻到檔案后面,"就是調查京州市委書記李達康愛人歐陽菁一案。當時侯亮平在沒有取得任何合法手續的情況下,擅自對歐陽菁進行偵查和布控,嚴重違反辦案程序。這件事本來可大可小,但..."
"但是鐘家出手了,是嗎?"趙立春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中年人點頭:"李達康當時非常憤怒,要求嚴懲。但最后在各方博弈下,只是給了個記過處分。據我們了解,是鐘部長親自出面周旋,最后由反貪局局長陳海承擔了主要責任。"
趙立春嘴角浮現一絲冷笑:"好一個秉公執法的鐘家,護起短來也是不遺余力啊。"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著院子里那棵百年銀杏樹。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下斑駁光影,如同他此刻復雜的心緒。良久,他轉身問道:"這些材料,可信度有多高?"
"百分之百可信。"中年人自信地回答,"所有違規情況都有書面證據或證人證言支撐。我們的人已經接觸過當時案件的經辦人員和涉案人員,取得了第一手材料。"
趙立春滿意地點頭:"很好。把這些材料復制五份。一份給省紀委的田國富,一份給省政法委的高育良,一份給京州市委的李達康,一份寄給中紀委的王副書記..."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最后一份,匿名寄給漢東省檢察院的反貪局。"
中年人略顯遲疑:"首長,直接動鐘家的人,會不會引發不必要的反彈?"
"怕什么?"趙立春冷笑一聲,"鐘家要是再插手,就是公然干預司法。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他鐘正國怎么向上面解釋縱容女婿屢屢違法辦案的事。"
他走回書桌前,手指重重敲在侯亮平的材料上:"如果鐘家聰明,就該知道怎么做選擇——要么保侯亮平,要么保趙瑞龍。用我一個兒子的平安,換他們一個女婿的前程,這筆買賣,他們不虧。"
中年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侯亮平就是突破口,也是談判的籌碼。"
"沒錯。"趙立春眼中閃過一絲贊許,"記住,材料要分批次、分渠道送。"
"明白,我這就去安排。"中年人躬身準備退出。
"等等。"趙立春叫住他,"做事要干凈利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還有,密切關注各方的反應,特別是鐘家那邊的動靜。"
"是。"中年人恭敬地退出書房。
書房里重歸寂靜。趙立春獨自坐在太師椅上,閉目沉思。文玩核桃在掌心緩慢轉動,發出規律的輕響。這一步棋走得險,但他已別無選擇。沙瑞金從北京回來后攻勢凌厲,高育良斷尾求生,他必須爭取時間和空間。
良久,他拿起加密電話,撥通了女兒趙小惠的號碼。
"小惠,"他的聲音難得地柔和,"那邊情況怎么樣?"
電話那頭傳來干練的女聲:"爸,歐洲和北美的賬戶已經安排妥當,第一批資金昨晚已經轉出。不過瑞龍那邊不太配合,非說局勢還不到這一步..."
"糊涂!"趙立春厲聲打斷,"都什么時候了還胡鬧!你告訴他,要是再不知輕重,我就打斷他的腿!"
他強壓怒火,語氣重新變得溫和:"小惠,現在是非常時期,你要多擔待點。抓緊時間,能轉多少轉多少。必要時,可以舍棄部分資產,保人最重要。"
趙小惠沉默片刻,聲音有些哽咽:"爸,真的到這一步了嗎?也許還有轉機..."
"未雨綢繆總是好的。"趙立春打斷她,語氣堅定,"記住,任何時候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你們出去了,我才能安心應對這邊的局面。"
他頓了頓,語重心長地說:"小惠,你弟弟不懂事,你要多看著點。等出去了,你們姐弟要互相扶持...爸爸這輩子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們倆。"
掛斷電話,趙立春走到書案前,鋪開宣紙,研墨揮毫。狼毫筆在宣紙上縱橫馳騁,寫下四個遒勁大字:破釜沉舟。
寫罷,他凝視著淋漓的墨跡,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侯亮平..."他輕聲自語,"要怪就怪你站錯了隊,跟錯了人。"
與此同時,在漢東省紀委,田國富正在聽取侯亮平關于劉新建案件的匯報,對即將到來的風暴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