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她走出門的那一刻,聽到一句。
“薄爺,再晚點過來,封彧的傷只怕都愈合了。”
這話,出自沈卿塵之口。
八分玩笑,兩分嘲諷。
沈稚京若有似無撇了一下嘴角,輕輕帶上病房門。
三哥和封彧不愧是從小到大的鐵桿交情,那天吵得那么兇,都快要決裂。遇到事情,彼此維護起來卻毫不含糊。
沈稚京心臟突然瑟縮,目光一凝,指尖抵住手掌心。
絕不能因為她,讓三哥和九叔鬧僵,更不能讓世代交好的兩家關系破裂。
滴——
手機發出一聲“待辦事項”的提示音。
沈稚京看了一眼。
下周一,繁星集團將在總部召開新一輪的董事大會。作為股東之一,她必須得參加。
今天,是周三。
這也意味著,她在京海最多還能待四天。
除了父母和安安,沈稚京最牽掛的人就是封嬌。
她倆的感情,比封彧和沈卿塵更要親密。所以,她想盡可能地跟封嬌多待一會兒。
還有封睿。
這個懂事的孩子,讓她越來越心疼。
有時候,她甚至都忘了,他是封驍和宋清舞的兒子。
沈稚京快步下樓。離開醫院,直接去了封家。
去封家的途中,她去常酥齋買了幾樣糕點。隨后又給二嫂打去電話。
沈稚京修長白皙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重新啟動車子。
動作輕盈而嫻熟。
秦臻臻的電話打過來時,她已經把車開進了封家老宅的飛云居。
“沈總,高副總所有的工作都交接完成了。”
“臻臻,辛苦了。”沈稚京解開了安全帶。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秦臻臻頓了頓,“沈總,我旁敲側擊問了一下,他手中的股份好像被人買走了。”
沈稚京手指一僵。
高一鳴今天鬧著一出,原來是故意的。
他早就不想干了。
轉念一想。
會不會是有人脅迫他“退出”。
沈稚京雙眸微微一沉,深邃瞳色瞬間冷下去。
“沈總,如果收購者是同一個人,那他手中的‘曜影’股份很可能已經增持到了30%。”
沈稚京微微蹙眉,推開了車門。
“臻臻,別慌。”
“沈總,這人太過神秘,怎么查都查不到有關他的任何信息。我擔心……”
沈稚京輕蔑地揚了揚眉,“你對我和陸總這么沒信心。”
“不是。”秦臻臻語氣微慌,“我是擔心有人想要竊取我們的研發成果。”
“沒有發生的事情,不要去想。現階段,你的主要工作是配合周總搭建全新的實驗室。另外,通知人事,再招聘一位副總,接替高一鳴的工作。”
秦臻臻:“是。”
沈稚京將手機從耳邊撤下,掛斷。
她拎著包包和糕點正要邁步,沈家的保姆車到了。
“姑姑。”沈知蘅歡快地叫了她一聲。
沈稚京轉過身去,唇角上翹,“知蘅。”
沈知蘅跑到她身邊,貼心道,“姑姑,我來幫你拎。”
沈稚京笑道,“不用。”
沈知蘅彎了彎眉,“爸爸說,我是男子漢,要有擔當。”
沈稚京笑意加深,把手中的糕點遞給他,“來吧,男子漢。”
沈知蘅接過去,小眉頭微皺了一下。
好像有點重。
沈稚京勾了勾唇,“要換一下嗎?”
沈知蘅咬牙,搖頭,“不用。我拎得動。”
兩人走進飛云居的大門,封睿立馬迎了上來。
“媽媽,知蘅哥哥。”
沈知蘅一愣,“姑姑,睿睿怎么叫你媽媽?”
沈稚京眼底情緒劇烈一顫,汲氣,唇角輕挽,“只要睿睿喜歡,他叫我什么都可以。”
封睿跑過去,牽住她的手,仰著頭,眼睛亮晶晶的,“別的地方,我也可以叫你媽媽?”
沈稚京垂眸,眼波柔軟,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可以。不過,九叔結婚了,你就不能這樣叫我了哦。”
預防針,該打還是要打。
封睿歪了歪頭,卷翹的長睫根根分明,“除了媽媽,爸爸不會和別人結婚的。”
“噗嗤……”沈知蘅忍不住笑出聲來,“睿睿,姑姑在國外有男朋友,怎么可能嫁給你爸爸。”
沈稚京頓時心跳如雷。
封睿癟了癟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染了一層水霧,叫人心生憐惜。
沈稚京急忙蹲下去,輕輕抱住他,“知蘅哥哥說得沒錯,我不能嫁給你爸爸。”
長痛不如短痛。
她和封彧,隔著的家規禮數,有如萬水千山。
不會有那么一天的。
沈稚京很清醒。
封睿眼中盛滿了失落,小聲問道,“媽媽,是不是爸爸做得不夠好,所以你不喜歡他。”
沈稚京胸腔一澀,垂了垂羽睫,掩去了眸底一閃而過的黯然。
頓了數秒,她才開口。
“不是的。”
封睿皺了皺眉,“那你為什么不喜歡他?”
“我……”沈稚京一噎。
她不是不喜歡,是不能喜歡。
“嫵嫵,知蘅,你們來了。”封嬌驚喜的聲音傳了過來。
沈稚京暗暗汲氣,斂了情緒,抬眸,“嬌嬌,燒烤的食材都準備好了嗎?”
封嬌扯了扯眉,“都準備好了。我準備四點就開始。”
沈稚京站了起來,輕笑一聲,“我今天可是準備坐享其成哦。”
封嬌笑道,“五小姐,放心。今天一定把你伺候好,讓你吃到撐。”
沈稚京笑出聲來,“好。”
飛云居是封彧接任封家家主前的住所,現在給了封睿。里面的裝修非常簡單。
幾個人玩了一會兒,封睿拉著沈知蘅去書房下棋。沈稚京便拿著電腦去了封彧以前的臥室。
這里最為安靜。
她對待工作,一向勤勉。
即便是一場普通的交流報告,也要做到最好。
推開門,空氣沉穩而安靜,似乎還帶著一絲淡淡的木質香。
沈稚京怔了怔,拿著電腦走到窗前。
梨花木的書桌,擺放一艘由彈殼粘合而成的航母。
許是經常擦拭,擺件不僅沒有生出銅銹,反而熠熠生輝。
桌上還有一張封彧在軍營的照片。
迷彩服,寸頭,古銅色皮膚。立體的五官英氣逼人,眼眸鋒芒畢露。
軍營時期的封彧,與學生時代相比,褪去了青澀,透著犀利與沉著。
那個時候的他,是京海萬千少女的夢。
誰能想到,粉碎她們美夢的,竟然是她。
那一晚,她醉意闌珊,卻仍能感知他“初入”時的慌亂和無措。
一著急,不停的喊,“嫵嫵……嫵嫵……”
二十七歲的封彧,雷厲風行,行事果斷。
第一次,卻是那般小心翼翼。
后面,許是找到了開啟的“密碼”,他越來越上頭。
沈稚京的心莫名漏了半拍,耳后飛閃出一抹緋色。
頓了幾秒。
右手握拳,輕輕敲了一下腦袋。
“想什么呢?他是九叔。九叔。再也不許胡思亂想。”
沈稚京吐了一口氣,端正坐好,開始敲擊鍵盤。
這是她第一次回京大做報告,每一項數據都做了仔細核查,確保準備無誤。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她舒展了一下手臂,慢慢站了起來。
“咯吱”,有人輕輕推開了臥室大門。
沈稚京心弦一緊,猛地回頭。
視線里,男子穿著深藍色的休閑衫和黑色的褲子,頭上還戴了一頂黑色的棒球帽。
他清胄挺拔地站在門口,勾著唇角,別有深意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