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
這個名字,李默當然不陌生。
甚至可以說,相當熟悉。
青云藥業能有今天,能從當年無數小作坊里殺出來,成為臨州四大藥劑商之一,這個叫“老鬼”的男人,功不可沒。
不。
那時候,他還不是老鬼。
是小鬼。
一個意氣風發,把實驗室當家,頂著兩只熊貓眼,卻能從一堆廢棄數據里找出黃金的技術狂人。
和另外三家不一樣。
巨力、風行、磐石,他們三家起家,靠的是壟斷。
壟斷了特定怪物的素材掉落。
沒有那些核心材料,誰也別想造出他們的主打藥劑。
這是壁壘,也是命脈。
而青云藥業的【清醒藥劑】,原材料掉落極為困難,產量一直半死不活,公司在破產邊緣徘徊。
是小鬼,帶頭改良了配方。
他熬了無數個通宵,頭發大把大把地掉,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硬生生搞出了弱化版的【清醒藥劑】。
雖然效果打了折扣,但最關鍵的是,它徹底擺脫了對稀有材料的依賴!
產量,上去了。
青云藥業,就活了。
那時候的小鬼,在公司的日子還算好過,是所有人都尊敬的技術骨干。
直到,李默上臺。
作為新任CEO,李默的目標很明確。
幫公司優化營收,降本增效。
他翻開人事檔案,那個叫“小鬼”的名字跳了出來。
哦,不對,現在已經是“老鬼”了。
頭發禿了,身體垮了,每天靠藥吊著,在實驗室里也做不出什么新成果,成了一個純粹的成本中心。
一個半死不活,隨時可能倒下的老家伙,留著干嘛?
等著發退休金和撫恤金嗎?
李默動用了些手段,合規,但不合情。
很快,老鬼就被“優化”掉了。
聽說后來,他老婆也跑了,孩子也不認他,眾叛親離,成了個笑話。
李默對此,沒有任何感覺。
他是個打工人。
他只是在完成自己的KPI。
事實也證明,他的決定無比正確。
被趕走之后這么多年,老鬼根本沒鬧出一點像樣的風波。
最多就是在黑市的角落里,賣點自己勾兌的盜版藥劑,茍延殘喘。
那點可憐的產能,連給青云藥業撓癢癢都不配。
可現在……
王騰說,這三支攪得天翻地覆的藥劑,都來自老鬼堂?
有意思。
李默的動作停住了。
他緩緩地,將手從門把手上拿了下來。
這老鬼是開悟了?還是被天啟了?
他怎么可能把另外三家的藥劑配方,全都給解開了?
這不科學。
這甚至不玄學。
他可是知道,那三家的藥劑配方是不可能被解鎖的,沒有原材料,就是無法產出……
至于怎么知道的,你別管。
李默的好奇心,第一次被真正勾了起來。
王騰這個消息,確實把他留下來了。
他轉過身,臉上那種看小丑的戲謔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屬于技術官僚的審視。
“老鬼堂……”
他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像是在品嘗一道陌生的菜。
“他一個人?”
王騰看到李默的反應,心中涌起一股病態的快意。
他知道,他賭對了!
李默和這個老鬼之間,一定有故事!
而李默也在思考。
這三個蠢貨,以為抓到了他的把柄。
進,可以把老鬼的動機甩到報復青云上。
再進,甚至可以說這就是青云的詭計,讓老鬼忍辱負重,策劃這場襲擊!
他們覺得,老鬼出身青云,這件事就必然能把他李默拖下水。
就算最后查出來跟他無關,這盆臟水也足以讓他焦頭爛額,董事會那邊少不了一頓問責。
可笑。
他們根本不懂。
這對他來說,不是麻煩。
是機會。
商機。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去接觸那個老鬼,搞明白原因。
順便看看,能不能合作……
當然,以個人的身份。
至于私仇,錢面前,哪有什么仇不仇的。
馮銳看著李默的反應,以為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他往前一步,聲音尖銳。
“李默!老鬼是你們青云藥業出去的人!現在他搞出這么大的事,專挑我們三家下手,獨獨放過你!你說,這跟你沒關系,誰信?董事會信嗎?”
石總也找到了主心骨,連滾帶爬地附和。
“對!李總,這事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不然我們只能把所有情況,原原本本地上報給董事會了!交叉持股,我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威脅。
色厲內荏的威脅。
李默心里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因為說句不客氣的話,這三個草包綁在一起,也玩不過他一根手指頭。
他們已經沒辦法了。
時間上,效率上,眼界上……還有那可悲的,身為上位者的優越感上。
他們不可能去找別人商量,更不可能放下身段去接觸一個黑市里的“老鬼”。
所以,他們只能死死地抓住自己。
這個唯一能幫他們,也唯一被他們認為抓住了“把柄”的人。
看來,就算是為了拖延時間,也確實有必要幫他們“分析”一下。
不然這三個傻逼真的發起瘋來,鬼知道能做出什么事。
李默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他重新走回會議桌旁,但沒有坐下,而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三人。
“不用拐彎抹角的,你們想要我幫你們,可以。”
他平靜地開口。
“但在這之前,我需要你們回答我幾個問題。”
王騰三人一愣。
“第一,你們三家賴以生存的核心原材料,那些特定怪物的產出地,有沒有出現異常?有沒有新的勢力介入?”
王騰下意識地回答:“沒有!淵域中,火鬃獅的地盤一直在我王家掌控之下,外人根本進不去!”
“第二,有沒有收到任何來自上層的,不管是官方還是軍方的警告或者暗示?”
馮銳也立刻搖頭:“沒有!風行科技和軍方的合作一直很穩定,我弟弟就在采購部,有事我第一時間就會知道。”
“第三,你們最近,有沒有得罪什么不該得罪的人?”
石總肥胖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李總,我們都是生意人,和氣生財,怎么會……”
“很好。”
李默打斷了他。
他伸出手。
“也就是說,對方的攻擊,完全來自市場層面。沒有上層力量干預,沒有斷絕你們的原料供給。這是一場純粹的,商業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