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大好的李世民,看著袁天罡和李淳風,一個困擾他許久的疑問再次浮上心頭。
他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好奇與探究問道:“國師,太史令,那小子的醫(yī)術(shù)、文采、匠造乃至如今這農(nóng)事之言,皆遠超常人理解!”
“朕一直疑惑,他那位神秘的師父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真是云游天下的神仙人物?否則,何以教出如此妖孽的弟子?”
袁天罡聞言,撫須苦笑,搖頭回道。
“陛下,貧道雖是方外之人,研修天道,卻也深知這茫茫寰宇,雖有我等未能盡解之玄妙,卻并無騰云駕霧、點石成金之神仙!”
“長安伯所學,匪夷所思,然其根基似仍在于格物致知,只是其格物之法,遠超當代,絕非仙術(shù)!”
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神色凝重道:“然而,陛下,正因為如此,此子才更加非凡!”
“不瞞陛下,長安伯是貧道此生所見,唯一一個無法窺測其命格,看不透其未來之人!他的命數(shù)仿佛被一層濃霧籠罩,跳脫于五行之外,不在命理之中!”
李淳風點頭附和道:“陛下,臣亦有同感,觀測長安伯,如觀深淵,深不可測,其運數(shù)似乎與整個大唐國運緊密交織,難以分割!”
袁天罡上前一步,一臉認真道:“陛下,正因他如此特殊,貧道才要冒昧進言,此人乃天賜予大唐之瑰寶,其才可興國,其智可利萬民!”
“然其性跳脫,不拘禮法,若要使其長久為大唐所用,與國同休,必須將其與我李唐皇室牢牢綁定!”
他頓了頓,說出了一句讓李世民眼皮直跳的話。
“依臣淺見,聯(lián)姻乃最佳之法!陛下,非但不該阻止其尚公主,或許還應(yīng)讓其多尚幾位!”
“血脈相連,榮辱與共,方能將其之心,徹底留在這大唐江山社稷之上!此于大唐之未來,有百利而無一害!”
李世民:“……”
高陽、永嘉、長樂……這都已經(jīng)三個了!聽袁天罡這意思,還不夠?真當他皇室公主是大白菜嗎?!
可面對袁天罡這位能窺探天機的國師,以及他那無比嚴肅鄭重的神情,李世民無法反駁。
他深知袁天罡的本事和忠誠,其言絕非無的放矢,而且先前李淳風也說過類似的話!
“朕知道了!有勞國師與太史令了!今日之事,切勿外傳!”李世民神色復雜的朝兩人擺了擺手。
“臣等告退!”袁天罡和李淳風躬身行禮,悄然退出了甘露殿。
殿內(nèi)陷入了死寂,張阿難垂首低眸,大氣都不敢喘。
李世民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殿外的月光灑入,照在他明暗交織的臉上。
一邊是林平安那“大吉”的卦象和未來豐饒的愿景,一邊是袁天罡“多尚幾位公主”的驚人建議和眼前已然頭疼不已的兒女情債。
他喃喃自語:“小子,你到底是朕的福星,還是專門來禍害朕閨女的災(zāi)星……”
…………
翌日清晨,林平安來到了司農(nóng)寺衙門點卯上值。
司農(nóng)寺果然如傳聞中所言,是個清水得不能再清水的衙門,這里充滿了一種田園般的寧靜與樸實。
林平安前來任職的消息,早已像插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司農(nóng)寺。
他剛一踏進衙署,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或明目張膽,或偷偷摸摸地打量著這位名震長安的長安伯。
(我去!這就是明星待遇嗎?可惜沒有妹子的尖叫聲!全是一群摳腳大漢)
林平安心里吐槽,面上卻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一路點頭致意,在一位小吏的引導下,前往拜見司農(nóng)寺的一把手——司農(nóng)寺卿郭嗣本。
郭嗣本年紀約莫四十上下,面色黝黑,手掌粗糙,一看就是常下田間地頭的主,是個極為務(wù)實甚至有些刻板的官員。
他對林平安的到來,表現(xiàn)得不冷不熱,公式化地寒暄了幾句,無非是“歡迎林大人”、“司農(nóng)寺事務(wù)繁雜,望林大人用心”之類的套話。
顯然,他對林平安昨日在朝堂上放的“狂言”是一個字都不信。
在他看來,林平安就是仗著圣寵,來他們這清水衙門刷資歷、博眼球的,所謂的“讓天下百姓飽腹”純屬嘩眾取寵。
林平安對此不以為意,你愛信不信,到時候亮瞎你們的狗眼。
寒暄完畢,林平安直接進入正題,微笑問道:“郭司農(nóng),下官初來乍到,想先了解一下咱們大唐現(xiàn)今耕田的主要犁具,不知可否帶下官去看看?”
郭嗣本聞言,眉頭微蹙,不先熟稔田畝戶籍,倒先著眼于器用?雖覺此子行事跳脫,然此話亦不算全無道理,遂頷首道。
“可!不過府庫中只有些舊樣!若要看新鑄的以及了解具體打造,需去少府監(jiān)!”
少府監(jiān)是唐代掌管百工技巧之政的機構(gòu),其下屬的掌冶署以及諸冶監(jiān)等負責金屬器物的制作,包括兵器和農(nóng)具。
“那正好,就去少府監(jiān)!”林平安興致勃勃的說道。
郭嗣本無奈,只得放下手頭的事務(wù),領(lǐng)著他前往少府監(jiān)。
一刻鐘后,兩人來到了少府監(jiān)。
少府監(jiān)閻立本得知兩人前來,連忙迎了出來。
“郭司農(nóng),長安伯,今日怎有空到我少府監(jiān)來?”一番寒暄客套后,閻立本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這就是有著丹青神化之譽的閻立本?!果然氣度不俗!林平安打量著閻立本暗暗點頭。
這家伙不僅畫技超群,而且還是個工藝大家,大匠。
閻立本年約三十五、六,長相儒雅,氣質(zhì)沉穩(wěn)。
郭嗣本回道:“是林大人想看看耕田的犁具!”
閻立本看了一眼林平安,心頭恍然,立刻引二人來到一處存放農(nóng)具的庫房,指著一具笨重的犁具介紹道。
“此乃直轅犁,犁轅筆直,犁鏟入土,需二人在前牽引,一人在后扶犁,往往還需兩到三頭壯牛方能拉動,極其耗費人力畜力,深耕尤為困難!”
郭嗣本在一旁補充道:“正是因此,許多貧苦農(nóng)戶無力畜牛,只能以人力拉犁,效率更是低下,往往誤了農(nóng)時,深耕更是無從談起!”
他說著,看了一眼林平安,那眼神仿佛在說,看吧,農(nóng)事之艱,豈是夸夸其談就能解決的?
林平安圍著那直轅犁轉(zhuǎn)了兩圈,看得眉頭直皺。
“原來如此!我說呢!用這破玩意兒犁地,能增產(chǎn)才有鬼了!這哪是犁地啊,這分明是鍛煉身體,還是極限負重那種!牛都得累出八塊腹肌吧?”
郭嗣本:“……”
閻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