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這輕描淡寫的態度落在袁天罡和李淳風眼中,卻讓二人心神俱震。
兩人皆是道門頂尖大能,雖不專精佛理,但也深知能令慧能、道岳這等佛門領袖失態驚呼的經卷,絕非尋常!
林平安隨手拿出,竟是佛門從未出現過的核心經典?此子身上的謎團,越來越深了!
林平安看向慧能和道岳說道:“這些經卷或能彌補中土佛法之缺,不過,閉門造車終是下乘!”
“晚輩還有個建議,何不修書一封,請那遠在天竺那爛陀寺的玄奘大師早日回京?”
“玄奘大師舍生忘死,西行求法,所求所想,無非是真正的了義佛法。”
“大師可以明言,他想要的,他想求的,晚輩這里,都已經備好了,何必再于異域蹉跎歲月?”
慧能和道岳此刻對林平安早已是奉若神明,聞言哪有不從?連連稱是,保證即刻以佛門最高規格寫信,催促玄奘速歸。
正事談畢,林平安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有些玩味:“對了,晚輩還想去看看辯機大師。”
慧能和道岳聞言,面色一僵,但不敢違逆,連忙引路。
一行人來到寺院深處一間偏僻簡陋的禪房外,林平安停下腳步,對房玄齡、袁天罡等人笑道:“勞煩諸位在此稍候,我與辯機大師,有些私話要談!”
袁天罡等人自然明白,微微頷首。
房遺愛好奇想要偷偷跟上去看個熱鬧,但卻被房玄齡一眼瞪了回去。
林平安推門而入,禪房內陰暗潮濕,彌漫著一股草藥與頹敗的氣息。
昔日那個豐神俊朗,意氣風發的佛門高僧辯機,如今蜷縮在蒲團上,形銷骨立,面色蠟黃,眼神空洞麻木,如行尸走肉。
聽到開門聲,辯機緩緩抬頭,看到是林平安,他那死水般的眼中瞬間迸射出刻骨的怨毒,但只是一閃而過,便被深深的恐懼和偽裝的謙卑覆蓋。
“阿彌陀佛,林施主來貧僧處有何事?”辯機強裝鎮定的宣了一句佛號。
林平安隨手帶上門,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辯機大師,好久不見,別來無恙!這清修之地,看來挺養人啊,就是清減了些。”
這看似關心實則嘲諷的話,像針一樣刺破了辯機脆弱的偽裝。
他胸口劇烈起伏,再也壓抑不住恨意,咬牙低聲道:“托林施主的福!辯機此生已毀,茍延殘喘罷了!林施主今日前來,是來看貧僧的笑話嗎?”
林平安搖頭:“辯機,我原以為,經此大難,你多少能參透些皮相虛幻,紅塵苦厄,真心悔過!”
“沒想到,還是這般執迷不悟,只知怨天尤人,看來,我還是太善良了,當初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深刻。”
“你……你想干什么?”辯機看到林平安臉上那抹熟悉的、令他毛骨悚然的“溫和”笑容,驚恐地往后縮去。
“不干什么!”林平安活動了一下手腕,笑容越發燦爛。
“就是覺得,大師這身皮肉之苦若忘了,心里的“佛”怕是更難記起,我來幫你加深一下印象!”
話音未落,林平安疾步上前,拳頭如雨點般落在了辯機身上。
他專挑肉厚不易傷筋動骨的地方招呼,力道控制得極好,既讓辯機痛徹心扉,又不至于真把他打死。
“啊!饒命!林施主饒命啊!”辯機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抱頭鼠竄,在禪房里發出殺豬般的慘叫,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哪還有半分高僧風范?
外頭的房玄齡等人聽得眉頭直跳,袁天罡和李淳風面無表情,房遺愛則是縮了縮脖子,對林平安的“兇殘”有了新的認識。
打了一會兒,林平安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停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他蹲下身,伸手拍了拍辯機的臉頰:“別裝死!好好養著,以后有你將功補過的時候,我會給你安排個好去處的,保證非常適合你!”
說完,林平安站起身,不再看地上哀嚎的辯機,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門而出,與袁天罡一行人拜別慧能和道岳便離開了會昌寺。
馬車在林府門口停下,林平安跳下馬車,準備讓林朔送兩位回太史局,可沒想到的是,袁天罡和李淳風也下了馬車。
“國師,李大人,你們不回太史局?”林平安見狀,疑惑問道。
袁天罡捋著胡須,微笑擺手:“不急!貧道觀你府上雖是新宅,但氣象初成,格局或有可斟酌之處,既然來了,便順道替你瞧瞧風水,也算是結個善緣!”
李淳風點頭附和:“林侯,風水之道,關乎家宅安寧,個人運勢,不可不察啊!”
呃……
林平安嘴角微抽。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兩神棍,看風水是假,探自己的底才是真。
從一見面,袁天罡看自己的眼神就不對勁。
得!想看就看吧!如果你倆能看出老子是穿越者,那老子就服你!
于是,林平安便帶著袁天罡和李淳風在前院、后院漫無目的地轉悠。
他故意東指西指,問些“這棵樹種這里好不好?”“假山這個方位吉不吉?”之類的外行問題。
袁天罡則捻須沉吟,用“山環水抱”、“藏風聚氣”等專業術語含糊應對,顯然是心不在焉。
當三人晃悠到廚房附近時,一個正在灶膛前幫忙添柴火的瘦小身影吸引了林平安的注意。
那孩子約莫**歲,一雙眼睛尤其明亮,透著一股遠超年齡的機靈勁兒,正是王玄策。
王玄策連忙放下柴火,小跑上前,像模像樣地朝三人躬身行禮:“侯爺好!兩位道長好!”
林平安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只是吩咐林朔妥善安置這對落難母子,讓他們在廚房幫襯,并未多關注。
此刻見這小家伙兩天功夫就褪去了流民的狼狽,變得如此精神靈動,不禁來了興趣。
他蹲下身,平視著王玄策,溫和一笑問道:“小家伙,挺精神嘛,你是哪里人呀?今年幾歲了?叫什么名字?”
王玄策一點也不怯場,挺直小腰板,回道:“回侯爺的話,我是關東洛陽人氏,今年九歲,家父早逝,與母親相依為命,因家鄉水災,才隨母親流亡至長安!”
他頓了頓,報上姓名:“我叫王玄策!”
林平安原本只是隨口一問,聽到關東水災、流亡時,并未在意。
但當“王玄策”三個字清晰入耳時,他腦子嗡的一聲就炸了。
王玄策?!那個未來僅憑外交手腕和借兵,就能上演“一人滅一國”傳奇的絕世狠人?大唐最強外交官?!
他艱難的咽了口口水,不確信的顫聲問道:“等等!你…你說你叫什么?”
王玄策以為他沒聽清楚,忙再次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回侯爺,我叫王玄策!”
竟真的是他!關東洛陽,沒錯,王玄策就是洛陽人!
林平安看著眼前這個眼眸清澈,尚帶稚氣的小豆丁,實在無法將他與史書中那個絕世狠人聯系起來。
但震驚過后,便是巨大的驚喜,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疙瘩,自己撿到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