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安靜下來的氛圍讓張寧寧感覺到奇怪，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安全感又隨人們聲音一起逐漸消失。

她聲音發虛的追問：“怎……怎么了，為什么你們都不說話了？”

何存羽沉默片刻，他忽的從嘴里吐出一口氣來。

“看來大家都意識到了，情況不對。”

張寧寧臉上表情越發驚恐起來：“什么意思，哥，你別嚇我……我經不住嚇的，那東西不是離開了嗎？不是沒事了嗎？沒有人因此而受傷啊。”

聶薇：“他并不是在危言聳聽，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去嚇你，情況確實不對勁。”

“誰說沒有人因此受傷的？”黎霧的聲音傳來，她清洗掉手上屬于安娜的肉糜，確認沒有任何殘留后用紙巾擦干水分。

然后，她指著安娜的尸渣說：“她不就因此死了兩次嗎？”

或許是嚇壞了，又或許是真覺得荒謬，她哽咽著開了口：“那……那能代表什么呢？她反正也不是人對吧？你早上不也自己說了嗎，早上摔死的也是她，她是能夠復活的……所以沒關系，對吧？”

黎霧質問：“可你見過哪個游戲里怪物會放過玩家，而對一個陣營未知的NPC動手？”

這句話令張寧寧和陳西瞬間感覺到醍醐灌頂，一時忘了呼吸，背脊發涼。

對啊，怪物為什么擊殺安娜而放過了其他人呢？分明同時間下那胖子都已經被抓住了。

何存羽補充道：“你剛剛發出尖叫的瞬間，別墅內電力系統恢復，那怪物也迅速逃離。”

“同時間，一只怪物正在虐殺客廳內的王明，還未進行致命攻擊便也一起跑了，這就意味著此節點觸發了某種條件，讓我們進入了安全階段。”

“根據你的補充，這個節點里只發生了一疑似條件，那就是……安娜的死亡。”

是安娜的死亡讓“怪物”放棄了入侵。

他看向聶薇：“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吧？”

聶薇臉上也沒什么笑意了，點點頭回應：“除去這一次，我已經上工過兩次，每次工作都會有屬于它的世界背景，NPC，以及不同的死亡禁忌。”

“雖然每次情況都不一樣，但根據我的經驗以及論壇上的所描述，死亡禁忌大多與故事背景本身息息相關。”

“安娜屬于NPC陣營，是本次工作中的核心人物，三番五次的死亡絕非毫無意義，只是我們還無法破譯其中輸出的訊息。”

“但可以肯定的是……安娜的死，大概率與死亡禁忌有關系，還記得下午我們所看到的，安娜父母親所留下的信件嗎？”

陳西和張寧寧努力回憶就在他們好像要找到關鍵線索的瞬間，一道不摻雜任何情緒的聲音將他們腦子里的話陳述了出來。

“請保護好安娜的安全。”

如同被讀心一般，耳邊的聲音和腦海里的句子完全重疊，讓人在恍惚中油然而生一抹恐懼，直入神經。

而這道聲音……來自黎霧。

他們朝著黎霧的方向看去，黎霧面無表情，一雙眼平靜且喪，淡定的補充：“工作簡介中也強調過，安娜是我們的服務對象，她的死亡是嚴重的工作失誤。”

張寧寧已經感覺到后背發涼了，這種氛圍讓她大氣喘不上一口。

“那……那會發生什么？”

黎霧：“觀察停職降薪罰款辭退，上班不就這幾樣？”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陳西嘴替發言：“沒想到事到如今都要鬧出人命了，你還真把這事兒當上班出差啊？！”

黎霧理所應當：“不然呢？”

眾人：“……”

感覺你像是被上班逼瘋了的魔怔上班人。

“不過……她說的也不無道理。”何存羽的表情都要繃不住了，臉上寫滿了復雜：“我們的工作中出現工作失誤，同樣會受到不同級別的處罰，不過……這個代價能不能承擔的起，就看個人了。”

張寧寧：“個人？哪個人？”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她身上。

張寧寧：“……你們全都看著我干什么？”

她突然就急壞了。

“你們覺得是我要接受處罰？”

“不是，關我啥事啊，我洗個澡我都把門鎖了，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然后莫名其妙的被怪物殺死，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啊！”

何存羽沒有再多說，整理了一下西裝領口之后便扶著女孩的后背離開。

陳西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認定了何存羽身邊安全感最高也偷偷跟了過去。

人們的離開讓張寧寧陷入到極度恐慌當中，她崩潰的眼淚翻涌，迅速抓住了聶薇的手視作救命稻草：“沒事的吧，我什么都沒做啊，你是老玩家，你告訴我我肯定沒事，我求你告訴我……我還不想死，我還那么年輕……”

她快要瘋了，她只奢求一個可能。

只要聶薇告訴她她會沒事，她就能心安理得的度過今晚，她就能篤定自己一定可以活下來。

好歹給她一個念頭啊！

聶薇表情一言難盡，但總體是心軟的，而黎霧卻在這個時候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

她看向黎霧，黎霧對著她搖搖頭。

聶薇閉上眼睛沉默了下來，黎霧放下她的手腕開口：“走吧。”

聶薇掙脫開張寧寧的手，那一瞬間——張寧寧面如死灰，像是被扣了電池的電動玩偶失去了動力源，整個癱軟了下去。

她眼神呈現死灰色，黎霧默默在她的視線中心里放上了一根棒棒糖，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衛生間。

張寧寧盯著那根棒棒糖，眼淚猛地就砸進了地面。

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抱怨，痛苦，又帶著極強烈的委屈，最終顫抖著將自己的聲音與眼淚藏進了手心。

“我還不想死啊——”

……

聶薇與黎霧走到外面后才沒憋住。

她有些責怪的情緒，質問黎霧：“你剛剛為什么不讓我說話？她不過只是想要一句安慰。”

人是擺脫不了人性的，聶薇能夠理解張寧寧的痛苦和需求，她覺得她能給。

“然后呢？”黎霧面無表情，“然后她還是會死，并且在死亡之前會像你現在質問我一樣質問你，問你你不是說過她不會死？”

“然后你就會眼睜睜看著她在你面前死掉，你無力回天，沒有任何辦法。”

聶薇愣住了，她從未想過這種可能，也沒想過黎霧會描述的如此仔細……

“可……我們不也只是猜測嗎，她不一定會死的……對吧？”

雖然她自己也很清楚，這種猜測的可能性高達九成九，但只要還有希望，哪怕是零點零一，那也必須爭取不是嗎？

黎霧斷定：“她沒有可能了，我看見了她身上的標記。”

“什么？”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但……這東西讓我看見了她身上出現了異于常人的印記，是一只眼睛。”

說著，黎霧從自己的兜里掏出來一顆血淋淋的眼球放在了手心之上。

那眼球……還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