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持續向下傾斜,空氣愈發稀薄冰冷,巖壁上的苔蘚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光滑、仿佛被高溫灼燒過的琉璃質表面。手電光柱在這里似乎都被吞噬了幾分,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圍。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著每個人,連暗河的咆哮聲也仿佛被隔絕在了遙遠的身后。
阿努比斯的逝去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心頭,但求生的本能和未竟的目標驅使著麻木的雙腿繼續前行。陳青云和扎西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狠厲,那是悲痛轉化成的決絕。白狼走在最前,背影如同出鞘的利刃,每一步都踏得異常沉穩。
我腦中的指引感越來越強,那些古老的符號不再閃爍,而是穩定地指向通道盡頭,帶著一種近乎宿命般的牽引。同時,那股混合著危險與終結的氣息也愈發濃郁,讓我脊背發涼。
通道終于到了盡頭。
前方并非出口,而是一扇巨大的、渾然一體的石門。石門材質非金非石,呈暗啞的深灰色,表面光滑如鏡,沒有任何把手或鎖孔,只有中心位置,鑲嵌著一個復雜的、由無數細密凹槽構成的圓形圖案。那圖案的紋路,與玉冊上的符號同出一源,但更加繁復、精密。
在石門兩側,各有一個淺淺的壁龕。左側壁龕內空空如也。右側壁龕內,則放置著一個與玉冊材質相仿的、巴掌大小的石質基座,基座上同樣有著精細的凹槽。
無需任何說明,所有人都明白了——玉冊,就是鑰匙。而那個空著的壁龕,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就是這里了。”白狼停下腳步,目光凝重地打量著這扇巨門和那兩個壁龕。
“門后面是什么?”陳青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不知道。可能是出路,可能是……最終的答案。”白狼緩緩說道,他取出懷中的玉冊。玉冊在靠近石門時,表面那溫潤的光明顯活躍起來,仿佛與石門產生了某種共鳴。
“怎么打開?”扎西問道,他警惕地回頭望了望幽深的來路,擔心追兵隨時可能出現。
白狼沒有回答,他走到石門前,仔細觀察著那個圓形圖案和兩個壁龕。他嘗試著將一片玉冊靠近石門中心的圖案,玉冊上的紋路與圖案的凹槽隱隱對應,但石門毫無反應。
“看來需要將玉冊放入對應的位置。”白狼判斷道,目光落在了那個空著的壁龕上。
他拿起一片玉冊,小心翼翼地嘗試將其放入空壁龕。玉冊的大小和形狀與壁龕完美契合,但當玉冊完全嵌入的瞬間——
“嗡……”
一聲低沉悠長的嗡鳴自石門內部響起,整個通道都隨之輕微震動!石門中心的圓形圖案驟然亮起一圈微弱的白光,沿著凹槽緩緩流轉!同時,右側壁龕內的那個石質基座也發出了同樣的光芒!
然而,光芒只持續了數秒,便迅速黯淡下去,石門依舊緊閉。
“能量不足?還是……需要全部玉冊?”陳青云猜測。
白狼將那片玉冊取出,光芒立刻消失。他沉吟片刻,將所有的玉冊都拿了出來。一共七片。
“可能需要全部放入。”白狼說道,但眉頭緊鎖。他注意到,右側壁龕內的那個石質基座,其上的凹槽形狀,似乎與玉冊并不完全匹配,更像是在等待著另一種東西。
就在這時,我腦中的那些符號突然劇烈地躁動起來!一幅被忽略的、極其短暫的幻象閃過——不再是地圖,而是一個場景:一個穿著古老服飾的人,割破手掌,將鮮血滴落在類似右側那個基座的東西上!
同時,一股強烈的排斥感和警告意味,如同冰水般澆遍我的全身!
“不!不能放!”我失聲喊道,聲音因恐懼而變調,“那個基座……需要的是……血!是……祭品!”
“祭品?”扎西臉色一變。
陳青云也駭然看向那個看似平靜的石質基座。
白狼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他緊緊盯著我:“你確定?”
“我……‘看’到了!”我急促地喘息著,“玉冊是鑰匙,但開啟這扇門……需要生命能量!那個空壁龕放玉冊,另一個……是血祭之座!”這是那些古老信息整合后得出的最可怕的結論。
氣氛瞬間凝固。
用血祭來開啟最后的門?這太過殘忍和詭異!
“會不會……會不會是動物的血也行?”陳青云抱著一絲僥幸。
我絕望地搖了搖頭,幻象中那清晰的、屬于人類的儀式感讓我無法欺騙自己。“它……識別生命……特定的……生命……”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用誰的血?我們僅剩的四人?
一路并肩作戰,歷經生死走到這里,難道最終要用同伴的鮮血來鋪就前路?
“媽的!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扎西忍不住罵了出來,臉上充滿了憤怒和掙扎。
白狼的目光緩緩掃過我們三人,最后落在那扇冰冷的石門上。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神深處在進行著激烈的斗爭。理智告訴他,這可能是唯一的辦法,但情感上……
“也許……還有別的辦法。”陳青云艱難地說道,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沒有時間了。”白狼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看了一眼來路的方向,“追兵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而且,阿努比斯不能白死。”
他向前一步,靠近那個右側的壁龕,伸出了自己受傷的手臂,傷口還在緩緩滲血。
“用我的血試試。”
“白狼!”陳青云和扎西同時喊道。
“不行!”我也脫口而出。雖然與白狼相識不久,但他一次次帶領我們死里逃生,已然是隊伍不可或缺的支柱。
白狼沒有理會我們,他將手臂懸在石質基座上方,用力擠壓傷口,幾滴殷紅的鮮血滴落在基座中心的凹槽里。
鮮血落入凹槽,并沒有滑落,而是如同被吸收一般,瞬間滲透進去,消失無蹤。基座沒有任何反應。
“不夠?”扎西疑惑。
白狼皺眉,正準備割開更大的傷口。
突然!
“嗡——!!”
比之前強烈數倍的嗡鳴聲猛然響起!整個石門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右側那個吸收了鮮血的基座更是紅光大盛,那光芒妖異而灼熱!與此同時,左側那個空著的壁龕也產生了強大的吸力!
“玉冊!”白狼大喝一聲,毫不猶豫地將手中所有的玉冊猛地按向左側壁龕!
七片玉冊仿佛被無形的手牽引,精準地嵌入壁龕凹槽之中,嚴絲合縫!
“轟隆隆……”
沉重的石門內部發出了巨大的機括轉動聲,伴隨著仿佛來自遠古的嘆息。在刺目的光芒和轟鳴中,巨大的石門,緩緩地、沉重地,向內打開了一道縫隙!
門,開了。
然而,沒有人感到喜悅。我們都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白狼,看著他手臂上那道為了開門而再次撕裂的傷口,以及那依舊散發著不祥紅光的石質基座。
血祭,成功了。以白狼的血為引,玉冊為鑰。
門后等待我們的,是期盼已久的真相與生路,還是另一個更加殘酷的陷阱?
我們站在開啟的命運之門前,腳下仿佛踩著同伴未干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