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在暮色籠罩的戈壁上顛簸前行,卷起長長的塵土。我被夾在后座中間,左右各是一名面無表情的黑衣人,他們的槍就隨意地放在身側(cè),但那股無形的壓力讓我動彈不得。副駕駛座上,是那個隊長,他正通過加密通訊設(shè)備低聲匯報著什么,偶爾傳來的詞語如“目標已控制”、“接口穩(wěn)定”、“請求下一步指令”等,冰冷而專業(yè)。
車窗被涂黑,我只能透過前擋風(fēng)玻璃看到外面飛速倒退的、千篇一律的荒涼景象。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將天邊染成暗紅色,如同凝固的血液。扎西、陳青云和巴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視野之外,他們的命運如何,我無從得知,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那份用自己換來的“生機”,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腦中的刺痛感在車輛規(guī)律的顛簸中似乎減輕了一些,但那些古老的符號和信息碎片并未消失,它們?nèi)缤寥胨椎哪嗌?,靜靜潛伏著。我知道,這就是我被抓捕的原因——我是一個承載著危險知識的容器,一個“活著的鑰匙”。
“公司”……這個名詞再次出現(xiàn)。它似乎比之前遭遇的“渡鴉”小隊和那些身份不明的神秘武裝更加龐大,更加深不可測。他們不僅知道玉冊,知道“神隕之所”的真相,甚至對我身上發(fā)生的異變了如指掌。他們的目的,竟然是試圖修復(fù)和啟動那個遠古的、失敗的防御系統(tǒng)?這聽起來瘋狂而危險。
車隊(除了我這輛車,前后還各有一輛同款越野車護衛(wèi))并沒有駛向巴圖所說的那個聚居點,而是朝著完全相反的西南方向疾馳。他們顯然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
夜晚降臨,車隊沒有停下休息的跡象,只是輪流更換駕駛員,繼續(xù)在星光和車燈指引下趕路。我被禁止交談,食物和水也是由旁邊的黑衣人遞過來,動作機械,沒有任何交流。這是一種心理戰(zhàn)術(shù),用孤立和未知來消磨我的意志。
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不再去看窗外無盡的黑暗。我開始嘗試主動去接觸腦海中那些沉寂的信息。既然它們是我目前唯一的“價值”,或許也是我唯一可能依仗的東西。我不再抗拒那些破碎的幻象,而是嘗試去理解它們,像梳理一團亂麻。
綠洲、古城、星辰儀式、毀滅的火焰、龐大的地下機械、失敗的啟動……還有那些無處不在的、蘊含著方位和某種邏輯的符號……它們之間一定存在聯(lián)系。那個黑衣隊長提到的“校準”和“屏障”是什么意思?如果那遠古系統(tǒng)是為了抵御天災(zāi),所謂的“校準”是針對什么?星辰?而“屏障”,又是什么?
這些疑問沒有答案,但思考能讓我暫時忘記現(xiàn)實的處境。
顛簸持續(xù)了整整一夜加上半個白天。當午后的陽光再次變得毒辣時,前方的景象開始發(fā)生變化。單調(diào)的戈壁灘逐漸被更多風(fēng)蝕的雅丹地貌所取代,遠處出現(xiàn)了連綿的、顏色赤紅的山脈輪廓。
車隊的速度慢了下來,最終停在了一處看起來毫無異常的巨大山體面前。山體底部是厚厚的沉積巖層,布滿了歲月的裂紋。
黑衣隊長下車,走到山壁前,在一塊看似隨意的凸起巖石上按了幾下順序。緊接著,一陣低沉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機械運轉(zhuǎn)聲響起,我們面前那巨大的、看似渾然一體的山壁,竟然緩緩向內(nèi)滑開,露出了一個幽深、燈火通明的隧道入口!
山體內(nèi)竟然是空的!這是一個偽裝得極其巧妙的秘密基地!
車隊駛?cè)胨淼?,身后的山壁又無聲地合攏,將外面的沙漠世界徹底隔絕。隧道內(nèi)部寬敞得足以容納大型車輛通行,頂部是明亮的照明燈,兩側(cè)是冰冷的金屬墻壁,充滿了現(xiàn)代工業(yè)感。
我們行駛了大約幾分鐘,前方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呈現(xiàn)在眼前。這里像是一個綜合性的基地,劃分出不同的區(qū)域,可以看到穿著白色研究服或不同顏色作戰(zhàn)服的人員在忙碌,各種車輛和設(shè)備井然有序??諝庋h(huán)系統(tǒng)發(fā)出低沉的嗡鳴,溫度恒定。
越野車在其中一棟獨立的、守衛(wèi)森嚴的銀灰色建筑前停下。我被帶下車,押送著走進建筑內(nèi)部。經(jīng)過幾道需要身份驗證的厚重金屬門后,我被帶入了一個房間。
房間不大,陳設(shè)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個固定在地上的桌子和椅子,以及一個獨立的衛(wèi)生間。沒有窗戶,只有天花板角落的通風(fēng)口和監(jiān)控攝像頭。這是一個標準的囚室。
“在這里等著。會有人來‘評估’你的價值?!焙谝玛犻L丟下這句話,便帶著手下離開了。厚重的金屬門在我身后關(guān)閉,發(fā)出沉悶的落鎖聲。
我獨自一人被困在了這個不知位于何處的地下基地囚室中。
環(huán)顧四周,墻壁是冰冷的金屬,摸上去毫無溫度。我坐在硬邦邦的床上,感受著與外界徹底隔絕的孤獨。這里沒有沙漠的酷熱和干渴,卻有另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我的“旅程”似乎暫時告一段落,但我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公司”不會白白養(yǎng)著一個囚徒,他們很快就會采取行動,來獲取他們想要的東西——我腦中的信息。
那些古老的秘密,曾經(jīng)指引我們求生,如今卻成了我陷入絕境的根源。我該如何應(yīng)對接下來的“評估”?是合作,還是抵抗?
合作,可能意味著助紂為虐,釋放出未知的危險力量。抵抗,則可能面臨生不如死的折磨,甚至危及扎西他們的安全(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望著天花板刺眼的燈光,心中充滿了迷茫和掙扎。玉冊的謎團似乎揭開了一角,卻引向了更深的、人為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