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沈建華就把這個月的養老糧食和錢準備好了。

孫秀菊切了一斤多豬頭肉，包了兩斤雞蛋糕，還有一斤油。

聽說兒子還要帶小雄去親家母那里認路，又裝了一大包鹵菜和點心，讓他們一起帶過去。

“別忘了去自留地看一下，如果菜苗干了，就澆點水，再捉捉蟲。”

沈占強道：“知道了，媽。”

等孫秀菊去了鋪子。

葉芳菲把沈占強叫到邊上，小聲的和他說：“你回去告訴爺奶，小姑現在我這里干活，如果他們倆再出幺蛾子，我就把小姑趕走，還不給她工資。”

沈占強瞪大眼，“嫂子，你說真的假的？”

“你是不是傻？”葉芳菲斜了他一眼，“當然是嚇唬他們的，小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趕她走？”

沈占強明白了嫂子的用意，笑著眨了眨眼，“嫂子，我知道，這事交給我，你等著看我的表演吧。”

他趁父母不注意，拿著裝面粉的袋子去了倉庫，關上門搗鼓了一會，把一半的白面換成了玉米面。

葉芳菲憋著笑，裝沒看到，轉身去了辦公室。

沈占強把糧食綁到前杠上，點心和肉裝在一個籃子里，讓程雄坐后面拿著，兩人一起回了鄉下。

他們先去了嫂子的娘家，把程雄介紹給周紅玉認識，拒絕了她的熱情留飯，回了沈樓大隊。

“小雄，我們隊和我嫂子娘家離得很近，從這一條路直走，就到我家了。”

“強哥，我記住了。”程雄道。

昨晚上兩人聊天，沈占強問了程雄的出生年月，知道他比自己小兩個月，就讓他稱呼自己為強哥。

程雄沒有意見，從昨晚上就強哥強哥的喊，和他姐一樣嘴甜。

他又往后看了一眼路線，記在了腦海里。

沈占強先回了自己家，把點心和豬頭肉拿出一大半，又留了一些油，中午炒菜吃。

然后才帶著剩下的東西去了老宅。

沈春生正坐在大街上和人吹牛，這個地方是村里人的聚集點。

年紀大的老頭和老太太，吃過飯都喜歡來這里坐著。

冬天曬太陽，夏天乘涼。

當然，也不全是年紀大的人，空閑的時候，年輕人也愛來這里八卦。

誰家的嫂子和小叔子鉆草垛了，哪家的漢子爬寡婦的墻了。

誰家婆婆和兒媳婦干架了。

哪家的妯娌不和了。

這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基本上都是從這里傳出去的。

沈占強看沈春生正和人吹牛。

他離很遠就親熱的喊，“爺爺，我來給你送這個月的糧食了，還給你帶了點心和豬頭肉，我媽知道你喜歡吃肥的，特意給你選了一塊最好的。”

附近的老頭老太太都羨慕的看著沈春生，夸沈建華和孫秀菊孝順，說他有福氣。

沈春生心里有些得意，虛榮心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看了看孫子手里的東西，把點心和豬頭肉接了過來，怕拿晚一點，這小子就把點心讓給別人吃。

他又看向旁邊的程雄，“這是誰啊？”

“這是小雄，我大哥戰友的弟弟。”沈占強沒解釋太多，從口袋里掏出三塊錢，當著眾人的面拿給沈春生。

“爺爺，這是我爸給你的零花錢，讓你該吃吃，該喝喝，他說只要你和我奶好好的，他就算再累，心里也是甜的。”

沈春生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這個能說會道的孫子，腦瓜子就嗡嗡的。

老二家的這兩個小子，心眼一個比一個多，嘴還毒得很，也不知道像誰。

他問：“你爸怎么沒來？”

“我爸在上班掙錢呀，不然哪來的錢孝順你們。爺爺，你不會以為這些東西都是大風刮來的吧？”

沈占強不看他板著的臉，又笑嘻嘻的說：“爺爺，我奶奶在不在家？我想去陪她老人家說說話，一個星期沒看到她了，怪想她的。”

“在。”沈春生只說了一個字，就背著手往家走。

沈占強和幾個老頭老太太打了招呼，跟在他后面去了老宅。

他一進門，就看到老太太正坐在院里縫衣服，心疼的嗷嗷大喊。

“奶奶，你也真是的，咋又在縫這些舊衣服？我姐給你買的那些新衣服呢，你怎么不穿？留著干啥？”

沈張氏：“………”

瞪了一眼還沒進門就哇哇亂叫的孫子，“你嚎啥？你姐一共就給我買了兩套衣裳，被你嚷的一個大隊都知道了。”

“哎呦，我姐又給你買兩套？”沈占強就是不順著她說，故意笑嘻嘻的氣她，“奶奶，我姐可真疼你。”

沈張氏氣的罵了兩句，看到他拿的糧食，才停了下來。

她把那件衣服搭在椅子上，去里間拿出一桿秤，把秤鉤掛在面袋上。

秤砣慢慢的往外移，然后瞇著眼睛看上面的秤星。

最后，秤砣停在二十六斤三兩處，她臉上才露出笑容，“正好。”

沈占強毫不掩飾的撇了撇嘴，“奶奶，哪里正好？不是多三兩嗎？把賬記上，我下次少拿三兩，可不能讓你吃虧。”

沈張氏氣的咬牙，在他背上狠拍了一下，“你個死小子，真是一點都不孝順，白養你那么大。”

“奶，我咋不孝順了？每個星期都回來看你，不是給你送糧食，就是給你送吃的。”沈占強拍著胸脯嗷嗷叫，“你說這話，可真傷孫子的心。”

他覺得這老太太不知好賴，心里也有些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打開桌上的點心和豬頭肉，拿起來就吃。

還不忘給程雄手里塞幾個雞蛋糕。

孫秀菊裝的雞蛋糕和鹵肉不算少，剛才已經被他留下了一大半，就沒剩多少了。

現在又被他吃了一些，雞蛋糕已經見底，就只剩下一點豬頭肉了。

沈張氏看他大口大口的吃，心疼的要死，氣的捶他。

“死小子，你是餓死鬼投胎啊，回來就知道吃吃吃，就拿這么一點東西，還不夠塞你的嘴。”

沈春生也很不喜這個孫子，把煙桿重重的丟到桌上，表達他的憤怒。

沈占強才不管他們，一邊躲老太太的拳頭，一邊快速的往嘴里塞豬頭肉。

還抽空說：“爺，奶，這么稀罕的東西，我們家可舍得吃啊？我爸媽掙那點錢，還不夠給你們養老，哪還有閑錢讓我吃肉？”

“我也就回來給你們送糧食的時候，才能嘗一嘗點心和肉的滋味。平時都是吃玉米面餅子，水煮白菜，蘿卜，連點油腥都看不見。”

老太太被氣的不行，拿著雞毛撣子追著他打。

但沈占強靈活的很，在從屋里和她躲貓貓，老太太累的不輕，也沒打到他。

程雄被這一幕驚呆了，手里拿著雞蛋糕，也不知道該不該去勸一下。

沈占強把雞蛋糕全吃完了，只留了一點豬頭肉在那里。

他在面袋子上擦了下油乎乎的手，瞪著眼威脅老太太。

“奶，你再打我，我就回去告訴我嫂子，讓她把我小姑開除，不讓她在廠里上班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老頭和老太太都愣在了那里。

“占強，你說啥？你小姑去你嫂子那里上班啦？”

老太太吃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