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遇那雙黑豆般的眼睛死死鎖定了房間角落的一個敞開的鐵皮箱。
那是一只在這個副本里顯得格外精巧的工具箱,里面亂七八糟地堆著各種扳手和鉗子。
而在那堆冷冰冰的鐵疙瘩最上面,橫著一把并不起眼的小錘子。
正是她早上在籠子里時親眼見過的那一把。
當時的錘子足有人類小臂那么長,但這會兒靜靜躺在箱子里時,卻只有巴掌大小,還沒她半個翅膀大。
能大能小,很好。
天賜鸚鵡以寶貝,鸚鵡不得不接受哇。
紀遇嘴角露出了一絲邪惡的笑意。
“嘀咕嚕!卡塔!卡塔!”
此時此刻,鹿頭人那邊的爭吵已經升級成了推搡,馬甲鹿頭人的咆哮聲震耳欲聾。
就是現在。
紀遇雙翅一收,像一顆綠色的子彈,借著昏暗燈光投下的陰影悄無聲息地俯沖而下。
下一刻,她精準地落在了工具箱邊緣。
冰冷的鐵皮硌得爪子生疼,不過紀遇現在已經管不了這些。
那把小錘子就在眼前,手柄上纏著一圈發(fā)黑的膠布,散發(fā)著一股生銹的血腥味。
她沒有手,只能伸長脖子,歪著腦袋,用堅硬的鳥喙一口咬住了錘柄的中段。
即便變小了,實心的金屬重量還是壓得她脖頸一酸,身體差點失去平衡栽進箱子里。
但她硬是死死咬住了。
那邊的鹿頭人還在互相噴著唾沫星子,根本沒人注意到角落里多了一只彩色的鸚鵡,片刻后還少了一把不起眼的工具。
紀遇猛地扇動翅膀,強忍著嘴部的酸痛,貼著地面滑行了一段,迅速鉆回了門外的通風管道陰影里。
直到飛出一段距離,確認身后沒人追來,她才敢在一處布滿灰塵的橫梁上停下,松口把錘子放了下來。
幾乎就在錘子觸碰到橫梁的一瞬間,那道熟悉的、冰冷的機械音突兀地在她腦海中響起——
【恭喜玩家紀遇獲得特殊道具:生存還是死亡】
【道具說明:這不僅僅是一把錘子,這是規(guī)則的審判。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
【功能一(大頭錘):修復之錘。】
【可修復任意處于“損壞”狀態(tài)的物品。】
【功能二(小頭錘):摧毀之錘。】
【可摧毀任意處于“完整”狀態(tài)的物品。】
【注意:因果不可逆。你無法修復一個本來就“完整”的東西,也無法摧毀一堆已經爛透的“廢墟”——這就是辯證法,我的朋友。】
【當前狀態(tài):已綁定(不可掉落)】
紀遇盯著眼前這個灰撲撲的小玩意兒,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原本只打算偷個趁手的工具防身,沒想到順手牽羊摸到了一個看起來稱得上概念級的道具。
修復和摧毀……
只要判定條件達成,這就是無視物理規(guī)則的降維打擊!
雖然嘴巴有點酸,但這波險冒得值,甚至可以說賺大了!
她低頭在橫梁角落里翻找了一圈,很快在一個死角里找到了一張殘破的蛛網。
那是一只早已死去的變異蜘蛛留下的,蛛絲韌性極強,粘度也早已風干。
紀遇耐心地用爪子勾出一根最粗的蛛絲,靈活地穿過錘柄末端的小孔,打了個死結,然后將這把微縮版的小錘子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錘子貼著胸口的羽毛,有些冰涼,卻讓人感到一陣心安。
做完這一切,她調整了一下呼吸,準備原路返回,去找那只還在籠子里瑟瑟發(fā)抖的孔雀彩羽。
然而,就在她剛要展翅的一瞬間。
身后的那扇鐵門里,那原本還在激烈爭吵的嘈雜聲像是被一把利刃強行切斷,瞬間歸于死寂。
“嗷!!!”
緊接著,一聲極度驚恐、甚至因為聲帶撕裂而變調的尖叫聲,猛地穿透了厚重的門板,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開來。
再然后便是重物砸在地板上的悶響,和金屬器械相互碰撞的叮鈴咣啷的聲音。
哦豁,發(fā)現得挺快。
紀遇那兩只不算有力的爪子死死扣住橫梁,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形。
沒想到,那群鹿頭人竟然這么快就發(fā)現了道具被偷的事情。
脖子上掛著的小錘子雖然體積很小,但重量卻沒有減輕多少。
那根蛛絲勒在絨毛里,還是帶來了一種異樣的束縛感。
紀遇心里明白,這個時候要是飛出去,扇動翅膀的聲音,再加上她還沒有適應這份重量給自己的飛行帶來的不方便之處,她在空曠的回廊里行動的動靜,簡直就是給那群鹿頭人報點。
她沒得選,只能暫時茍著。
與此同時,下方的混亂還在升級。
那扇沉重的門被狠狠撞開,厚重的蹄子踏在地板上,震動順著墻體一路傳導到紀遇的腳底板,震得她腳趾發(fā)麻。
“卡塔!卡塔!!”
那個之前被她記下的急促音節(jié)此刻正被聲嘶力竭地吼出來,夾雜著那個馬甲鹿頭人暴怒的咆哮。
聽得出來,丟失那個“概念級”道具,對它們來說可能意味著比死更難受的懲罰。
那一群亂糟糟的腳步聲并沒有在原地停留太久,像是沒頭蒼蠅一樣撞開了走廊另一頭的雙開門,呼啦啦地朝著外面涌去——
顯然,它們不認為那個偷東西的賊還能留在這個房間附近。
也不覺得能偷走這個道具的人會天真地留在馬戲團內部。
好機會。
紀遇稍稍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背部肌肉剛要放松,一股沒來由的寒意卻順著脊椎——或者說鳥類的的背脊——瞬間竄上了頭頂。
有危險!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并沒有隨著鹿頭人的離開而消失,反而更近了!
這里是通風管道與橫梁夾角的一處死角,光線昏暗,從外部應該什么么都看不清的,也不會有人閑的無事往這里邊看。
不能亂了陣腳。
紀遇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未動,甚至連眼珠轉動的幅度都壓到了最低,借著余光掃向那片自己視角中唯一通向外部的口子。
就在那根粗大的排污管后方不到兩米的地方,黑暗像是被人撕開了一道口子。
兩盞幽幽的鬼火憑空亮起——
那是兩只眼睛。
豎瞳,慘綠色,毫無反光。
像是兩顆剛從福爾馬林里撈出來的玻璃球,正死死地鑲嵌在黑暗中。
沒有呼吸聲,沒有心跳聲,甚至沒有那股標志性的野獸腥臭味,紀遇完甚至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紀遇懵了。
不是姐們,你從哪里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