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巢都某個被徹底褻瀆的沉降池底部,一場令人毛骨悚然的儀式正在進行。
池底鐫刻著巨大而扭曲的納垢徽記。
“一……二……三……”
那只背后烙印著數字“7”的納垢靈,正用它那短小畸形的手指,像孩童數糖果般,點指著跪在法陣邊緣的一排身影。
“……四……五……六……”
每數一個,它那潰爛的臉上笑意就濃一分。
“七!”
數到第七個時,它興奮地手舞足蹈起來,在原地蹦跳著,發出“咕嚕咕嚕”的怪異笑聲,仿佛完成了某個偉大的成就。
在它身前,七名被粗糙麻袋套住頭顱,雙手被鐵鏈反綁在身后的人類,正以跪姿排成一列。
他們的身體因恐懼而劇烈顫抖。
但他們周圍的空氣卻呈現出不自然的漣漪與扭曲,仿佛有看不見的火焰在灼燒現實。
靈能者!
這七個人,竟然全都是稀有的靈能者!
納垢靈興奮地揮舞著手臂,對著周圍侍立的大群納垢行尸和瘟疫僧侶發出嘰嘰喳喳的指令。
幾只行動相對“敏捷”的行尸立刻上前,粗暴地將這七名靈能者連推帶踹,驅趕到沉降池最中心那個龐大的褻瀆法陣中。
隨著靈能者被就位,環繞在池壁周圍的納垢信徒齊聲吟唱起獻給慈父納垢的褻瀆禱文。
“七重詛咒,侵染魂靈!”
“七重疾病,腐化血肉!”
“七重賜福,歸于慈父!”
當禱文達到某個狂亂的頂峰時,它猛地揮下了短小的手臂!
咔嚓!咔嚓!咔嚓!
......
幾名格外強壯的納垢行尸手持巨大銹鐵長刀,走到每位靈能者身后,揮刀斬落!
七聲干脆利落卻又沉悶得令人牙酸的斬擊聲,接連響起!
噗嗤——!
蘊含著未散靈能的鮮血如同七道噴泉,猛烈地潑灑在精密的褻瀆法陣之上!鮮血浸透符文,瞬間被法陣貪婪地吸收,轉化為狂暴的亞空間能量!
亞空間的壁障被迅速削弱!
降池上方的空氣開始旋轉,浮現出各種病態的褻瀆幻象,膿液般的色彩在天頂流淌。
儀式的狂潮達到了巔峰!
空間不堪重負的脆響清晰可聞,仿佛玻璃即將爆裂!
“嘶啦——!!!”
一道巨大的空間裂縫,被硬生生地從現實維度撕開!裂縫內部,是翻滾著無盡疫病與超自然活力的納垢花園景象,令人作嘔的生機撲面而來。
所有參與儀式的納垢魔軍,都停下了動作,以無比敬畏的姿態,朝向那道裂縫跪拜下去。
就在這時!
嗡————!!!
一陣低沉如同億萬只巨大蒼蠅同時振翅的可怕嗡鳴聲,從裂縫深處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嗡鳴聲的主人,踏破了維度的界限,正式踏入實體宇宙。
它是一名高大健碩,但渾身布滿潰爛傷口和肥大增生物的人形惡魔。
手持一柄與其身高相仿的巨大鐮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坐騎,一只體型堪比小型坦克的巨型納垢蠅。無數普通的納垢蒼蠅如同忠誠的衛隊,環繞著它與坐騎盤旋飛舞,形成一團不斷移動黑云。
這是一位強大的瘟疫先驅。
納垢麾下的高階惡魔,多為大魔的副手,巡回于諸多世界播撒慈父的“恩典”。
“我是斯卡布,蠅群之主,慈父意志的巡回者。你們做得很好,慈父的孩子們,我的兄弟們……”它那臃腫的頭顱轉動,掃視著下方虔誠的奴仆們,“現在,告訴你們的領主……那件慈父賜予吾等尊主的神圣器皿,此刻位于何方?”
那只奇特的納垢靈立刻蹦跳起來,擠到最前面,朝著斯卡布揮舞著手臂,發出一連串急促的嘰喳聲,仿佛在匯報它精心策劃的“杰作”。
斯卡布似乎聽懂了。
它伸出手,一把將那只興奮的納垢靈撈起,放在掌心。
“哦……是你這個小不點?真是個機靈的小膿包。”斯卡布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慈祥”,“嗯……嗯……我知曉了……器皿正在移動,方向是……呵,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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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中巢深處。
又一輪擊退了從陰影中涌出的納垢魔軍,但法警部隊的彈藥儲備和士兵的體力都已逼近紅線。
莉薇拉黑發下的面容冰冷如霜,眼眸深處透漏著警惕。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這些污穢的造物過于聰慧了,無論她的部隊如何變換路線,它們總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陰魂不散地再次咬上來。
更像是有誰,在不斷為它們指引方向。
不詳的預感如同附骨之疽,在她心頭盤旋不去。
懷疑的念頭悄然升起:隊伍中,有叛徒。有東西,或者某人,在持續泄露他們的行蹤。
她的目光冰冷地掃過身邊疲憊卻依然堅守陣地的法警們。
這些是她憑借審判官權限從法務部緊急抽調的精銳,忠誠經過篩選,但……也并非鐵板一塊。
卡西米爾星早已被滲透,赫拉迪姆家族的陰影尚未散去,誰能保證這些法警中沒有早已被腐蝕的棋子?或者,有更高明的存在,提前安插了眼睛?
她的視線繼而掠過稍遠處,那支自稱來自柯爾律姆賢者麾下的“機械教”部隊。
他們沉默高效,在剛才的戰斗中提供了至關重要的火力支援。
懷疑他們?邏輯上似乎說不通。
若他們是內應,有無數次機會可以配合惡魔從背后給予致命一擊,甚至可以直接搶奪神器。
但他們沒有,反而在實實在在地對抗納垢。
他們的技術和戰斗模式固然可疑,但對抗混沌的立場,至少在目前看來是堅定的。
不是他們。
莉薇拉迅速做出了初步判斷。
但這并未讓她輕松,反而讓寒意更甚!
如果問題出在法警內部,那意味著她自以為掌控的隊伍,從核心處就已經出現了裂隙。
必須把這只隱藏的老鼠揪出來,否則前往B-7升降梯的最后一段路,將是通往陷阱的死亡通道。
心念電轉間,一個冷酷的計劃在她腦中成型。
她需要一次試探。
她突然抬起頭,聲音清晰而充滿不容置疑的權威,打破了戰后的短暫寂靜:
“所有人注意,原定路線風險評估升高。我決定,臨時改道。放棄直接前往B-7通道的計劃,轉向B-2-11號客運通道,從那里迂回上行。”
命令下達,隊伍中出現了一陣細微的騷動。
B-2-11通道位于相反方向,更狹窄,環境更復雜,并非理想的快速撤離路線。
但審判官的意志就是帝國的律法,法警們迅速開始整理裝備,調整隊形方向。
莉薇拉冰冷的目光看似在關注隊伍調動,實則捕捉著每一個人最細微的反應——瞬間的錯愕、不易察覺的緊張、或是目光下意識的游移。
隊伍剛剛轉向,行進不足百米,莉薇拉毫無征兆地再次開口:
“現在,聽我第二道指令:全軍進入緘默協議狀態。所有通訊靜默,人員間禁止交談,視線集中前方。我們接下來的真實行動目標,繼續按原計劃,全力向B-7升降梯全速前進!”
這是一道真真假假的**陣。
不遠處,泰凱斯靠在殘垣邊,嘴里叼著的雪茄已經熄滅。
他頭盔下的眉頭挑起,面甲上倒映著法警部隊匆忙轉向又驟然靜默的詭異畫面。
是懷疑有叛徒嗎?
他幾乎立刻洞悉了莉薇拉的意圖。
這種戰場上的心理博弈,他見得多了。
他沒有做出任何明顯的反應,只是通過內部加密頻道,向自己的隊員下達了簡短的指令:“保持警惕,跟著他們,注意觀察,尤其是那些穿黑紅制服的。有人可能在玩雙面游戲。”
鋼鐵的面罩下,他臉上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
看來,護送這趟臟活,比預想的還要有趣。
他倒要看看,這位審判官小姐,能不能在她自己的隊伍里,把那條毒蛇給揪出來。
果不其然。
當隊伍依照莉薇拉的真實指令,在“緘默協議”的掩護下悄然疾行,朝著B-7升降梯方向快速推進時,效果立竿見影。
那股如影隨形的納垢魔軍,攻勢明顯減弱了!
它們失去了明確的目標指引,開始在錯綜復雜的巢都下層如同無頭蒼蠅般亂撞,只能依靠對神器模糊的感應和偶然的遭遇發動進攻。
襲來的不再是前后夾擊的死亡洪流,而變成了零星的小股部隊,雖然仍具威脅,但壓力驟然減輕!
莉薇拉的戰術試探,似乎奏效了。
然而,壓力轉移了從外部敵人,轉向了內部緊繃的神經。
有人開始沉不住氣了。
隊伍中,一名看起來與其他法警無異的士兵,眼神在不經意間變得游移。
他趁著一次小隊輪換警戒位置的時機,極其自然地調整著自己的身位,如同滴水融入溪流,慢慢落到了整個行軍縱隊的最后方。
在一個拐過彎道的短暫間隙,他看似在檢查霰彈槍的裝彈,手指卻以嫻熟的動作,悄然滑向了腰間一個經過巧妙偽裝的加密通訊器。
就在他拇指按下撥號鍵,將通訊器湊近嘴邊,準備對著另一頭低聲匯報這要命的“路線變更”與“靜默狀態”時。
一個冰冷得如同絕對零度的聲音響起:
“哦?這么急著……是要向誰匯報呢,士兵?”
法警的身體瞬間僵直,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他如同生銹的機械般,無比艱難地轉過頭。
莉薇拉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如同真正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后半步之遙。
“審……審判官……大人……”
他牙關不受控制地戰栗,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手中的通訊器里,只傳來迅速掛斷所產生的急促忙音。
“辯解的話,留給帝皇聽吧。”
莉薇拉的聲音里沒有憤怒,只有冰寒刺骨的冷酷。
她根本不給對方任何編織謊言的機會!
嗡——
強大的靈能蠻橫地刺入了這名法警毫無防備的精神世界!沒有循序漸進,沒有溫和探查,只有最直接的意志碾壓!
對于背叛,她的詞典里可沒有“原諒”與“審訊流程”。
“說!”
“是誰派你來的?你的上線是誰?!”
法警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雙眼瞬間翻白,口中不受控制地流出涎水,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
意識防線徹底瓦解,如同被撕開的檔案袋,最深層的記憶被強行抽出。
“是……是監察官……海……海勒……是他……威脅我……監控您……匯報路線……啊……呃……”
話未說完,最后一絲神采也從他眼中徹底消失,只剩下徹底的空白與呆滯。
莉薇拉緩緩抽回了手,眼中的紫色靈光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以及其中洶涌的殺意。
海勒。
那個她抵達卡西米爾星后,第一時間接觸并提供赫拉迪姆家族線索的法務部監察官。他是自己那位老師多年的老朋友,也是他,用那份關鍵情報將自己引來了這顆星球。
現在,又是他,早早地在自己的隊伍里埋下了釘子。
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利用納垢的魔軍,利用這場混沌瘟疫的混亂,將她這位追查過深,可能觸及核心秘密的審判官,連同她找到的證據一起“合理”地埋葬在巢都深處。
而海勒的背后……她那高高在上的老師的身影,已然與這濃重的陰謀陰影,徹底重疊。
老師,果然……和這件事脫不開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