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有德連夜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密報給林子印。林子印得知后,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大喜過望。貪腐大案?這可是扳倒保守派、讓朝堂大亂的好機會!亂了,他才有機會被問責(zé)。
他沒有選擇直接上報女帝,而是拿著那份不完整的賬目,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丞相蕭重樓的府邸。
太師府,內(nèi)堂。
燈火通明,煙霧繚繞。
十幾個身著官袍的朝臣圍坐在蕭重樓身旁,臉色各異。有人惴惴不安,有人強作鎮(zhèn)定,但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堂中那個身穿破舊官袍、神態(tài)輕松的年輕人身上。
林子印。
他大咧咧地坐在客位上,端起茶盞吹了吹浮沫,眼神卻在人群中掃來掃去,仿佛在數(shù)人頭。
“林大人深夜來訪,不知所為何事?”蕭重樓聲音蒼老卻沉穩(wěn),看不出喜怒。
林子印放下茶盞,從懷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賬冊,啪地一聲拍在桌上。
“蕭丞相,本官手下人不懂事,在戶部老檔房里翻出了些……不該翻的東西。”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卻冷得嚇人。
“漕運賬目,十年虧空一百萬兩。賬面做得天衣無縫,可惜啊……”
林子印伸出手指,在賬冊上輕輕敲了敲。
“本官那位探花,最擅長的就是算賬。他說,這賬目里頭,有問題。”
轟!
在場眾人臉色齊變。
有人額頭滲出冷汗,有人捏緊了拳頭,就連蕭重樓那雙渾濁的老眼,都閃過一絲凌厲的殺機。
“林大人此言何意?”戶部尚書趙明德硬著頭皮開口,“漕運虧損,乃是天災(zāi)**所致,歷年都有記載……”
“天災(zāi)?”
林子印打斷他,笑容越發(fā)燦爛。
“趙大人,您說的是哪年的天災(zāi)?是永安十三年那場根本不存在的洪水?還是永安十五年那場只下了三天雨的'旱災(zāi)'?”
他一字一句,如同釘子般砸在眾人心頭。
“本官那位探花說了,這賬目里的'損耗',每年都恰好是糧價最高時出現(xiàn),每次'損耗'的數(shù)字,都恰好能讓賬面持平。”
“諸位大人,這是天意嗎?”
林子印環(huán)視四周,眼中滿是譏諷。
“還是說……有人把老天爺都算計進去了?”
死寂。
整個內(nèi)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明白,林子印這是來攤牌的。
“林大人。”
蕭重樓終于開口,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怒火。
“本相不知你從哪里聽來的這些流言蜚語,但身為朝廷命官,豈能憑空污蔑同僚?”
“污蔑?”
林子印站起身,拿起那本賬冊。
“蕭丞相若覺得本官是污蔑,大可奏請陛下,讓御史臺徹查此事。”
“本官求之不得。”
他說著,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走。
“慢著。”
蕭重樓叫住了他。
老人緩緩站起,佝僂的身軀在燭火下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林大人初來京城,不了解朝堂規(guī)矩,本相可以理解。”
他走到林子印面前,聲音低沉。
“這漕運之事,牽涉甚廣。上至朝中重臣,下至地方官吏,無數(shù)人靠此生計。”
“若林大人執(zhí)意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蕭重樓頓了頓,眼中寒光一閃。
“恐怕,不僅是本相,就連陛下,也保不住你。”
這是威脅。
**裸的威脅。
林子印卻笑了。
笑得格外開心。
“蕭丞相這是在……嚇唬本官?”
“本相只是在陳述事實。”蕭重樓淡淡道,“林大人若是聰明人,就該知道什么該管,什么不該管。”
“畢竟……”
他壓低聲音,字字如冰。
“你那幾位新科官員,在各部可都過得不太安穩(wěn)啊。”
林子印眼神一冷。
來了。
這才是真正的目的。
蕭重樓這是在告訴他——你敢捅這個馬蜂窩,那些已經(jīng)嶄露頭角的新科官員,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是在拿魯大山、田小麥、錢有德的前途,甚至性命,來要挾他。
“本官明白了。”
林子印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平靜。
“蕭丞相的意思是,只要本官把這賬目壓下去,諸位大人就會對新科官員們……網(wǎng)開一面?”
“林大人果然聰明。”
蕭重樓露出滿意的笑容,轉(zhuǎn)身對一旁的管家使了個眼色。
很快,兩個壯漢抬著一個沉甸甸的箱子走了進來。
打開。
滿滿一箱子金燦燦的金錠。
“這是十萬兩黃金。”蕭重樓淡淡道,“只要林大人愿意……合作,這些都是你的。”
“而且,本相可以保證,你那幾位門生,不僅不會受到刁難,反而會得到各部的鼎力相助。”
他頓了頓,聲音中帶著幾分蠱惑。
“魯大山修渾天儀,需要材料?工部全力支持。”
“田小麥改良土地,需要人手?農(nóng)部隨時調(diào)配。”
“錢有德查賬,需要權(quán)限?戶部敞開大門。”
“林大人,這才是雙贏。”
林子印看著那箱子金子,又看看蕭重樓那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沉默良久。
突然,他笑了。
笑得格外詭異。
“蕭丞相,本官有個問題。”
“請講。”
“這漕運貪腐案,到底有多少人參與?”
蕭重樓一愣,隨即冷笑:“林大人何必多問?”
“本官就是好奇。”
林子印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參與的人多嗎?”
蕭重樓沒有回答,但在場眾人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我明白了。”
林子印點點頭,突然伸手,將那箱金子推到了地上。
嘩啦——
金錠滾了一地。
“本官不收。”
全場嘩然。
“林子印!”趙明德猛地站起,“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當(dāng)然知道。”
林子印轉(zhuǎn)身,看著蕭重樓,一字一句道:
“本官今天來,不是為了談條件的。”
“本官是來告訴諸位——”
“這案子,本官查定了!”
“誰來都不好使!”
“本官就一句話!”
他指著地上的金子,聲音如雷。
“這十萬兩,本官不要!但漕運那一百萬兩,本官要查個清清楚楚!”
“諸位若是害怕,大可聯(lián)名彈劾本官!”
“本官求之不得!”
說完,林子印拂袖而去,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權(quán)貴。
蕭重樓看著他的背影,臉色陰沉得可怕。
“好一個林子印……”
他咬牙切齒,轉(zhuǎn)頭看向眾人。
“諸位,事已至此,只能……”
“殺人滅口。”
戶部尚書趙明德冷冷接話。
……
興學(xué)司,后院。
錢有德坐在石階上,抱著那堆賬冊,心神不寧。
他后悔了。
不該把這事兒告訴林大人。
林大人那么好的人,因為自己,要去面對整個戶部乃至朝堂的圍攻……
“想什么呢?”
林子印的聲音突然響起。
錢有德猛地抬頭,只見林子印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拎著兩壺酒。
“大人!您……您回來了?”錢有德激動得站起來,“他們……他們沒為難您?”
“為難?那倒沒有。”
林子印笑著坐下,遞給他一壺酒。
“就是給了我十萬兩黃金,想讓我閉嘴。”
“那您……”
“我沒要。”
林子印仰頭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
“反而把話說死了。”
“這案子,咱們查定了。”
錢有德愣住。
半晌,眼眶泛紅。
“大人……您這是……要跟整個戶部為敵啊……”
“不止戶部。”
林子印笑得格外坦然。
“還有禮部、工部、兵部……這案子牽扯的人太多了。”
“本官估摸著,不出三天,滿朝文武都得參我一本。”
“到時候……”
他看向夜空,眼中閃過一絲解脫。
“到時候,陛下就算想保我,也保不住了。”
“大人!”
錢有德猛地跪下。
“是下官害了您!”
“起來。”
林子印拉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沒害我。”
“你只是做了一個賬房該做的事。”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認真起來。
“有德,本官問你。”
“賬,該不該平?”
“該平!”錢有德毫不猶豫。
“那就對了。”
林子印笑了。
“賬該平,地該種,活兒該干。”
“這就是你們該做的。”
“至于本官……”
他仰頭看著星空,長嘆一聲。
“本官只是個想回家的人罷了。”
錢有德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但他看著林子印那副灑脫的樣子,心中卻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敬意。
這位林大人,明知前路是死,卻依然義無反顧。
“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
“說。”
“您今天去太師府,為何不直接上報陛下,反而要先去'敲山震虎'?”
林子印一愣。
對啊。
為什么?
按理說,他應(yīng)該直接去找女帝,讓這案子徹底爆開,那樣自己死得更快。
可為什么,他卻選擇先去警告那些人?
“大概是……”
林子印想了想,苦笑道。
“想讓他們先動手吧。”
“被他們殺死,總比被陛下賜死,要體面一些。”
這理由,連他自己都不信。
但錢有德卻信了。
他再次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
“大人大義!下官這輩子,就跟定您了!”
【來自錢有德的忠誠值 5000】
【系統(tǒng)提示:您的“敲山震虎”行為,已引發(fā)連鎖反應(yīng)】
【預(yù)計24小時內(nèi),將有多方勢力對您發(fā)起暗殺】
【來自保守派的殺意值 30000】
【當(dāng)前殺意值:275888】
【警告:您正在作死的路上狂奔!】
林子印看著系統(tǒng)面板,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
來了。
終于來了。
這次,應(yīng)該死定了吧?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養(yǎng)心殿,女帝趙沐儀正聽著暗衛(wèi)的匯報,臉上的表情格外復(fù)雜。
“他真的拒絕了十萬兩黃金?”
“是。而且放話說,要徹查到底。”
趙沐儀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這個傻子……”
“明明可以拿錢走人,偏偏要往死路上撞。”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傳朕旨意。”
“調(diào)禁軍五百,暗中保護林子印。”
“任何人,膽敢動他……”
鳳眸中寒光一閃。
“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