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涼意被太陽初升驅散，玉米地里泥土蒸騰起濕潤的氣息，混合著青草和肥料的味道。

留個女知青沿著各自分到的兩壟玉米苗小心翼翼地彎下腰。

沈輕虞看著雜草和玉米苗幾乎長在一起，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小心翼翼先把雜草拔掉，清理出一塊沒有雜草只剩下玉米苗的空地。

目光專注的落在眼前的幼苗上，她的動作不快，卻異常穩健，指尖準確的捏住一株纖細發黃的弱苗，手腕輕巧一提，根須帶起一小塊泥土，旁邊的壯苗毫發無傷，

她的腳步挪動也遵循張滿囤的示范，腳尖準確地落在兩壟地之間的凹陷處，盡量避開松軟的苗根處。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般順利。

李愛華看著密密麻麻的玉米苗還有雜草，只覺得眼花繚亂。

伸出去的手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做，她感覺這些玉米苗都長得一樣，看不出來哪一個壯哪一個弱。

猶豫了一會兒，指尖顫抖的拔下來一株，看了看手上拔下的玉米苗，再看看旁邊的，好像旁邊的玉米苗比手上的更弱。

猶豫間，腳下不自覺地挪動，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棵剛留好的壯苗。

“啊！”

她下意識低呼一聲，心虛地抬頭看向田埂上的張滿囤。

張滿囤‘吧嗒’抽了口旱煙，眉頭擰成疙瘩，沒說話，但是眼神里的不滿像鞭子一樣抽過去。

劉彩鳳則是有些笨拙，拔苗時用力過猛，帶起一大塊土，還濺了自己一身，惹得旁邊一邊干活一邊看熱鬧的婦女竊笑起來。

江慕雪努力維持著臉上的鎮定，動作刻意顯得麻利，她拔得很快，但細看的話就會發現，有一些該留下的壯苗因為位置稍偏被她誤拔，而有些弱苗因為湊巧長得‘壯實’些被她留下來。

她眼角的余光時刻留意著她斜對面沈輕虞的動作。

尤其是注意到她那一份沉穩和準確的拔苗，心頭又是一陣煩躁。

更讓她煩躁的是，紀易清所在的男知青隊伍在北坡，離她們所在的地方很遠，她連一個影子都看不到。

“沈同志，看你的動作很熟練，以前在家也干過農活嗎？”

江慕雪的聲音隔著幾壟玉米苗傳來，帶著刻意放大的‘好奇’試圖打破沈輕虞專注營造的‘專業’形象。

沈輕虞頭也沒抬，指尖的動作更是不停，聲音平靜無波：“響應號召，來之前專門去過郊區農場學習過幾天，江同志拔得也挺快的。”

她頓了頓，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精準地掃過江慕雪腳邊一株明顯被踩歪的玉米面：“小心腳下，踩壞苗可是要扣工分的。”

江慕雪低頭一看，臉瞬間爆紅，急忙補救，心里惱恨更甚，又被她抓到把柄！

沐月就在沈輕虞旁邊的一壟，她先觀察沈輕虞怎么做，怎么分辨弱苗和壯苗。

她學的很認真，動作雖慢，卻很仔細，力求準確。

同時也聽到了沈輕虞的話，小聲的說：“沈姐姐，你懂的真多。”

語氣里是真心的佩服。

“慢慢來，看清楚再下手就好了。”

沈輕虞對她笑了笑，順手幫她把旁邊一株不易分辨的弱苗指出來。

沐月小心翼翼把弱苗拔了，對她露出甜甜柔柔的笑。

時間在彎腰、辨認、拔苗、挪步中緩緩流逝。

太陽逐漸升高，曬得人后背發燙。

這讓從未經歷過如此高強度體力勞動的女知青們很快腰酸背痛，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浸濕了鬢角。

李愛華是第一個撐不住的，累得直捶后腰，不免低聲哀嘆：“我的腰……要斷了……”

劉彩鳳也累得夠嗆，動作也越來越慢。

江慕雪也感覺自己的手臂酸脹，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汗水更是糊住了睫毛。

抬起手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汗水，咬緊牙關堅持著，她不想在沈輕虞面前露怯。

抬頭看向所在的位置，看到她額頭上也有細密的汗珠，但她的動作節奏幾乎沒有變化。

她那份從容，讓她又嫉又恨，她憑什么能堅持這么久？

沈輕虞當然也累啊，這具身體本就嬌弱，即便是她穿過來后一直用空間泉水調養，哪怕體質有了明顯的改善。

可是驟然面對這種長時間彎腰的精細農活，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憊是實打實的。

好在干活期間沒有規定不能停下來喝水，她腰間掛著的軍用水壺，里面放的是空間泉水。

拔出來一株弱苗后，沈輕虞把水壺拿起來，擰開了蓋子灌了一大口清冽的泉水。

一股溫潤的暖流瞬間從喉嚨涌向四肢百骸，仿佛甘霖滋潤干涸的土地一般。

驅散了肌肉的酸脹和精神的疲憊，連帶著被太陽一直曬著的頭腦都清明了幾分。

雖然不能完全消除身上的疲憊，倒足夠讓她維持高效勞作狀態。

放好水壺后，繼續手上的動作。

張滿囤不是沒看到沈輕虞的動作，只不過并沒有說什么。

“哎呀！”江慕雪那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帶著幾分刻意。

只見她捂著額頭，身體微微晃了晃，臉色蒼白，聲音虛弱：“我……我有些頭暈……”

她這一下，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張滿囤站起身看過去，眉頭緊鎖。

李愛華劉彩鳳也停下動作，面露擔憂。

江慕雪扶著膝蓋，有些急促的喘息著，眼神卻飄向沈輕虞，同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和算計，不過她也是真的累了。

她同時也更堅信沈輕虞比她還累，畢竟她一直保持著幾乎不變的速度這么長時間。

她就不信沈輕虞是鐵打的！只要她也表現出撐不住，或者對她的‘不適’反應冷漠，她就能做文章。

沈輕虞停下動作，轉身看向江慕雪，對上她的眼睛清晰的捕捉到她眼底的那一抹算計。

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她還真是時時刻刻不放過要算計她啊。

面上卻適時的流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關切：“江同志，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到田埂上坐著歇會兒？喝口水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