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都被清場,婚禮流程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進行得異常順利。
滿堂賓客云里霧里,新郎就這么換了人?
但無人敢在司家的地盤上多嘴,當司家父母帶著宋衣酒逐桌敬酒時,收到的唯有祝福。
宋衣酒應對自如,行至每一桌便自然地宣告:“我丈夫身體不便,這杯酒我來代他。”
她舉杯,笑意盈盈:“多謝各位在百忙之中前來,參加我和蘇聿的婚禮,請大家吃好喝好、務必盡興。”
她全程滿面春風,酒精染紅雙頰,映得笑容愈發明媚,儼然是一副得嫁良人、心滿意足的模樣。
即便是素來不喜她的人,也挑不出錯處,又有司家父母保駕護航,任何風涼話都只能咽回肚子里。
司蘇聿靜坐輪椅之中,看著那個已換上酒紅色敬酒服的女人,在賓客間周旋應酬,游刃有余。
以他妻子自居的話語張口即來,流暢自然,尋不出一絲表演的痕跡。
他眸色漸深,有種預感,無論是那匪夷所思的血條增長,還是這個女人本身,都必將他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
不過,眼下境況已是最糟,不如放手一試。
婚禮終了,送走賓客,一行人返回司家主宅。
其實,除了滿座賓朋,最感茫然的莫過于司連城與蘇玟心夫婦。
他們心知肚明,宋衣酒要嫁的是次子司景熠,不惜以死脅迫都要嫁。
只是今日變故重重,先是二子逃婚,又是新娘轉而要嫁長子,這大起大落讓他們心力交瘁。
為保全司家與宋衣酒的顏面,他們只得配合演完全場。
如今外事已畢,關起門來,有些事必須厘清。
客廳內,水晶燈流瀉著柔和光輝。司家父母端坐主位沙發,宋衣酒與輪椅上的司蘇聿分坐兩側。
宋衣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寬敞奢華的客廳,按耐住狂喜。
她這是嫁進真豪門了,好日子就要來了。
寂靜由司連城先打破。
他看向眼神微閃的宋衣酒,語氣沉緩:“衣酒,這次是景熠逃婚,讓你難堪,都是他的錯。你放心,我定會嚴加管教,讓他給你賠罪。”
蘇玟心立刻附和:“是啊小酒,一定讓景熠給你個交代。”
司連城略一沉吟,繼續道:“你今日臨機應變,讓蘇聿暫代新郎,處理得很好。雖然后續麻煩不少,但你無需擔憂,此事錯在景熠,我們會處理妥當的。”
宋衣酒一聽,暗道不好,這是要換她完美老公、斷她富婆寡婦路的意思啊。
她急忙開口:“叔叔阿姨,你們要處理什么啊?”
“自然是讓一切回歸正軌。”司連城理所當然道,“你原本要嫁的是景熠,并非蘇聿。我馬上把那混賬叫回來,待風波平息,便發布公告,澄清你與景熠才是夫妻。”
蘇玟心見她神色惶急,以為她憂心顏面,溫聲安撫道:“別怕,我們會讓景熠公開道歉,承擔這件事所有后果。”
自始至終,司蘇聿都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完全置身事外。
見司連城已拿出手機,宋衣酒情急脫口:“我不要嫁給司景熠,我丈夫只能是司蘇聿一人。”
此話如巨石投湖,客廳霎時陷入死寂。
司連城撥號的動作停頓,蘇玟心端茶的手僵在半空。
蘇玟心難以置信:“小酒,你方才說什么?”
宋衣酒深吸一口氣,字句清晰地重申一遍:“我說,我不嫁司景熠。我只想嫁給大哥。”
這里,她不再叫老公,而是沿用原主習慣,跟司景熠一樣稱呼司蘇聿為大哥。
司蘇聿睫羽微顫,目光掠過她,帶上一絲探究。
他原以為宋衣酒在婚禮上拉他下水只為保全顏面,此刻居然仍在堅持?
為什么,有什么必要嗎?
不只他一人不解,司連城直接問:“為什么,你喜歡的不是景熠嗎?”
宋衣酒心知**戲點來了,立刻換上深情而脆弱的神情:“叔叔阿姨,其實我騙了你們。”
“騙,騙了什么?”司連城夫婦不明所以。
宋衣酒緩了一口氣,拋出重磅炸彈:“我真心愛慕的,一直都是大哥,不是司景熠。”
“什么?”司連城夫婦不可置信。
蘇玟心說:“可是你之前說,你喜歡景熠啊。”
“那是假的,是借口,我只喜歡大哥一人。”
宋衣酒垂下眼睫,聲音漸低,。
“大媽大哥自幼便光芒萬丈,是我遙不可及的存在。我一直崇拜他,愛慕他,但只敢默默仰望,從不敢心生妄念和他在一起。”
“即便大哥如今病重,我依然無法自拔。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更不會娶我。我不奢求太多,只求能留在司家,陪伴他左右。”
“所以,我謊稱喜歡司景熠,只為能繼續留在司家。我知景熠心有所屬,我們的婚姻可有名無實。他在外如何,我不管。”
她哽咽,眼角恰好在此刻滑落淚珠,無比情真意切。
“我也可以借此守著大哥。”
“我沒有想到景熠會逃婚,當時大腦發蒙,就鬼使神差地想出讓大哥頂替的辦法。”
她抬眸,淚眼婆娑地望向司蘇聿:“我承認,這是私心。可我是真的……很愛很愛你啊,大哥。”
對上那雙通紅含淚的眼,司蘇聿眉尖微動。
真是……
能演啊。
他當然不信這番鬼話,什么暗戀仰望,他過去可沒有感受到分毫,她眼里從來只有司景熠。
宋衣酒全然不知,繼續剖白:“我知道,你之前在婚禮上答應,是出于善意,為我解圍。但我想成為你妻子的心,是真的。”
司蘇聿不為所動,司連城夫婦卻已動容。
蘇玟心眼圈泛紅,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你怎么不早說,我居然不知你對蘇聿用情至此。”
司連城說:“所以你之前自殺,并非為了逼迫景熠娶你,而是想留在司家陪著蘇聿?”
宋衣酒用力點頭:“我知道我的欺騙和行為傷害了你們,但我真的不能離開大哥。求求你們,我明白今日是借勢逼迫大哥答應,可我太愛他了,真的很想成為他的妻子。”
蘇玟心輕拍她的手背,嘆息:“好孩子,我們不怪你。可蘇聿的病……你嫁給他,日后……”
司蘇聿在一旁淡淡接口,非常直白:“我活不了多久了。嫁我,你就是寡婦。”
聽到這番不吉利的話,司連城當即斥他:“胡說什么。”
轉而看向宋衣酒,神色凝重:“雖然,我們也不想,但這的確是一種可能,衣酒,你還這么年輕。”
宋衣酒急忙表態:“我不在乎,只要能嫁給大哥,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無論相伴幾十年還是幾個月,我都心甘情愿,此生無憾。”
司連城夫婦面露難色。
他們并非不喜宋衣酒為兒媳,相反,他們求之不得。
但司蘇聿每況愈下的身體是現實,陌生女子他們尚不忍拖累,何況是自幼看著長大的宋衣酒。
宋衣酒明白,現在的突破口在司蘇聿身上。
她突然起身,蹲至司蘇聿輪椅旁,握住他微涼的手。
司蘇聿猝不及防,手被握住,陌生觸感讓他清冷的眉宇下意識蹙起。
但尚未來得及抽離,就看到那虛空中的血條,竟又增長了一點。
他動作頓住。
宋衣酒仰望著他,目光灼灼,似要用真情望進他那雙冷寂如覆薄冰的鳳眸深處:
“大哥,我知今日我手段卑劣。但皆因為我深愛于你,能否求你,給我一個陪伴你左右、成為你妻子的機會?”
司蘇聿凝視這張淚痕遍布的臉,明知是戲,然而那緩緩攀升的血條,讓他把拒絕的話咽回去。
漫長的靜默后,他聽見自己說:“好,我答應。”
盡管他眸色深沉難辨,宋衣酒卻已欣喜若狂,拼命強壓下要翹起的嘴角,只作感動不已的樣子:“真的嘛?”
司蘇聿頓了下,點頭。
大功告成,宋衣酒馬上松開他的手,又殷切地望向司家父母。
司連城與妻子對視一眼,終是嘆息:“既然婚禮都已經辦了,就這樣吧。”
太好了。
宋衣酒心中雀躍,轉回頭,望向司蘇聿蒼白卻難掩俊美的面容,迫不及待地開口:
“既然如此,那我們明天就去領結婚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