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衣酒走出別墅大門,司機已經等在車旁。
她報上公司地址,靠在后座,閉上眼睛。
合同有漏洞,她知道。
但光知道沒用,她需要更專業的法律支持。
雖然前世她也是法律專業出身,但荒廢好幾年了。
而且那是另一個世界的法律體系,這個世界什么規則,她不清楚。
所以她需要幫手。
而整個司家,最適合幫她的,只有一個——她的法定丈夫司蘇聿。
宋衣酒睜開眼,看向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雖然她不想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不純動機”,雖然她還想維持“深情妻子”的人設,但形勢比人強。
一千萬的違約金像把刀懸在頭頂,她沒時間慢慢籌劃。
更何況,她現在是司蘇聿法律意義上的妻子。
丈夫幫妻子,天經地義吧?
至于怎么開口……
宋衣酒摸了摸下巴,茶色眼眸里閃過狡黠的光。
演了兩天深情,該收點“演出費”了。
車子在繁華的CBD區停下,宋衣酒抬頭,看著眼前高聳的寫字樓玻璃幕墻反射著天光,瞇了瞇眼。
陳俞的公司在這棟樓的二十三層。
她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抬步走進旋轉門。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清脆利落。
前臺小姐抬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和疑惑,這位穿著打扮像什么商務女精英,可臉又莫名有點眼熟。
“我找陳俞。”宋衣酒開口,聲音平靜,“預約過了。”
前臺低頭查記錄:“請問您是?”
“宋衣酒。”
前臺小姐手指一頓,猛地抬頭,眼神變了,從職業微笑變成毫不掩飾的輕蔑。
哦,是那個倒貼司二少被逃婚、婚禮上鬧出大笑話的糊咖啊。
宋衣酒假裝沒看到對方眼中的情緒,只重復:“陳俞在嗎?”
“……在,在的。”前臺撥通內線,“陳哥,宋衣酒來了。”
電話那頭說了句什么,前臺掛斷,指了指里面:“陳哥讓你直接去他辦公室。”
宋衣酒點頭,轉身往里走。
她能感覺到背后那些目光,好奇的、嘲笑的、幸災樂禍的……
圈子里沒有秘密,司景熠在婚禮上公然逃婚,把她甩了,轉頭就去戀綜直播追愛章露薇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霸占了兩三天的娛樂熱搜頭條。
全網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只是奇怪的是,網上只流傳了司景熠逃婚的消息,之后她改嫁給司蘇聿卻毫無風聲,連婚禮現場的照片都沒有。
當時明明那么多的記者,只有一個可能,被滅口了!
宋衣酒給備注為“AAA我最親愛的老公”的純黑頭像發去一段話:
【老公~網上就知道司景熠逃婚,好像沒人知道我現在嫁給你了呢,是你把那些記者滅口了嗎?】
彼時,司蘇聿正和自己的私人醫生兼好友說“接觸宋衣酒血條就會的增長”的怪事,看見這么一條消息,眉心狠狠一跳。
他的目光在“滅口”兩個字上停頓了幾秒,修長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幾個字:
【我沒做什么。還有,或許,你的意思是封口?】
他放下手機,對面無意瞥到消息的陳明宵都快笑抽過去了。
“滅口?殺人滅口啊哈哈哈哈,她當你拍黑客帝國呢,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聿哥,我之前怎么沒發現,這宋衣酒這么好玩呢。”
司蘇聿面無表情,鉛灰色的眼眸沒有溫度:“好玩嗎,要不,讓她改嫁給你?”
陳明宵立馬收了嬉皮笑臉,強調:“不好玩。”
但他正經不過三秒鐘,又說:“我可受不起,人家說了,一直暗戀的,苦苦追求的,愛而不得的是你。瞧瞧這個老公,還加個波浪號呢,多親熱。”
“你不會認為她說的什么對我一往情深的鬼話,是真的吧。”司蘇聿眉骨微挑,露出慣有的冷嘲。
“我不知道。”陳明宵聳聳肩,“但你不是說,接觸她,你的血條就會增長嘛。雖然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原理,畢竟,你的這個病本身就超出了科學的范疇,有非科學的解決辦法也很正常。那就試試嘍。”
“什么?”司蘇聿裝作不懂。
陳明宵一眼看穿,笑意促狹:“你明知宋衣酒說愛你是假的,卻答應了和她結婚領證,不就是想試試嘛。反正你們各懷鬼胎,誰也不虧。”
司蘇聿沒有回答。
這邊,宋衣酒意識到自己用錯了詞,不過,影響不大。
她不信司蘇聿沒做什么,能封控全網消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除了司蘇聿,她想不到第二個人。
她也能理解,任是誰莫名奇妙多了個老婆,一時不想公開都很正常。
她收了手機,腰背挺直,步伐依舊穩健。
走到陳俞辦公室門口,宋衣酒抬手,叩門。
“進。”
她推門而入。
辦公室里,陳俞正翹著二郎腿坐在辦公椅上,手里轉著一支鋼筆。
看到宋衣酒進來,他挑眉,上下打量她,嗤笑一聲:“喲,換風格了?怎么,被司二少甩了就想走知性路線?”
宋衣酒沒接話。
她走到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前,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先打量了一圈辦公室。
凌亂的文件堆,墻上掛著幾幅不知名藝人的海報,角落里的綠植半死不活。
然后她才坐下,把手包平放在膝上。
她抬眼,看向陳俞:
“陳哥,不必跟我寒暄什么,咱們開門見山,直入主題就好。違約金一千萬,我給不了。”
陳俞把鋼筆往桌上一扔,身體前傾,手肘撐在桌面:“給不了?宋衣酒,白紙黑字你簽的名,現在說給不了?”
“合同有問題,我當然給不了。”宋衣酒迎上他的目光,茶色瞳孔里沒有絲毫閃躲,“違約金一千萬,明顯超出合理范圍。《合同法》司法解釋有規定,違約金超過造成損失的百分之三十,就可以認定為過分高于造成的損失,當事人可以請求法院適當減少。”
她身體微微前傾,姿態冷靜得像在談判桌前:
“陳哥,我認真算過。簽約三年,公司給我的資源加起來不值五十萬,兩個網劇女N號,三次品牌站臺,五個小雜志內頁。按照二八分成,我實際到手的收入不到八萬。現在你管我要一千萬違約金,這是合理數額?上了法庭,你覺得法官會支持?”
陳俞臉色沉下來,手指捏緊鋼筆。
宋衣酒不給他插話的機會,語速平穩,條理清晰:
“再說分成比例。藝人二,公司八,這種分成在業內什么水平你比我清楚。新人期三七開已經是底線,你這直接二八,還要藝人承擔妝造、通勤這些成本。顯失公平的條款,法院有權調整。”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桌上那份合同:
“還有這條,乙方必須無條件配合甲方安排的所有應酬活動’。”
宋衣酒抬起眼,盯著陳俞:
“什么叫‘所有’?什么叫‘應酬’?如果安排的活動涉嫌違法、違背公序良俗,我也必須配合?這條款本身就有問題,真出了事,法院不會支持你拿這條來約束我。”
陳俞臉色徹底沉下來。
宋衣酒身體微微前傾,盯著陳俞的眼睛:
“陳哥,還要我繼續一條一條給你列出來嗎?”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
陳俞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
他沒想到宋衣酒能說出這么專業的法律條文,更沒想到她能一眼看穿合同里埋的坑。
他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宋衣酒,你什么時候懂這些了?”
“我一直懂。”宋衣酒說,“只是以前覺得,跟你計較這些沒意思。但現在不一樣了。”
“怎么不一樣?被司二少甩了,破罐子破摔?”
宋衣酒笑了。
那笑容很淡,卻莫名讓陳俞心里發毛。
他放下鋼筆,坐直身體,眼神陰沉:“宋衣酒,你今天來到底什么意思,想賴賬?”
“不是賴賬。”宋衣酒靠回椅背,右臉頰的酒窩浮現,可眼神卻冷的,“我只是想提醒陳哥,做任何事都要講規矩。你想靠這份合同敲我一千萬,可以。但前提是,這合同得站得住腳。”
她站起來,拎起手包:“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要么,我們和平解約,違約金按合理數額重新協商;要么,我找律師團隊陪你慢慢玩。”
說完,她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時,身后傳來陳俞咬牙切齒的聲音:
“宋衣酒,你以為你找得到律師?
你現在被司家二公子甩了,就是得罪了整個燕京,你以為誰會接你的案子?
你的新靠山嗎?
可你的新靠山再厲害,能有燕京太子爺厲害?”
宋衣酒腳步頓住。
燕京太子爺?
司景熠不過是司家老二,一個還沒有掌權的紈绔,算什么燕京太子爺。
況且她現在是他大哥的合法妻子,是他大嫂。俗話說的好,長嫂如母,真要在古代他還要給她磕頭呢。
再說,她這人最不怕的就是什么太子爺。
好巧不巧,她上一個碰到的太子爺,就是被她親手送進監獄的當事人——
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宋衣酒沒回頭,聲音輕飄飄的:“那就試試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