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演武場，今日沒有操練的呼喝聲。

場地四周的看臺，坐滿了人。

東面主位，族長韓伯遠與幾位族老端坐。

三長老韓長明也在其中，他端著茶杯，目光偶爾掃過人群，不知在想什么。

南面看臺，掛著城主府的旗幟，城主府的代表是一個蓄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他正與身邊的護衛(wèi)低聲交談。

北面看臺，趙家的區(qū)域最為顯眼，領(lǐng)頭的是一個面容冷峻的青年，他的手一直按在腰間的刀柄上，眼神在韓家眾人身上來回掃視。

演武場周圍，韓家弟子分列站好，氣氛與往日不同。

二長老韓伯安的弟子們，聚集在一處。

他們個個挺胸抬頭，看著演武場的方向，手掌握拳，骨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響聲。

人群的角落，韓峰坐在特制的輪椅上。

他的雙腿蓋著厚厚的毛毯，雙手抓著扶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死死盯著通往演武場的入口，嘴唇抿成一條沒有血色的線。

“韓林來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

所有的目光，瞬間匯聚到演武場的一個入口。

韓林穿著一身普通的青色布衣，獨自一人，慢慢走了進來。

他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向演武場中央的弟子集結(jié)區(qū)。

他走過的地方，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竊竊私語聲響起。

“他就是韓林？那個贅婿？”

“聽說他廢了韓峰師兄，膽子真大。”

“哼，一個煉氣四層的廢物，靠女人出頭而已。”

“今天他死定了，二長老不會放過他。”

韓林在弟子集結(jié)區(qū)的末尾站定，閉上了眼睛。

演武場中央的高臺上，一個中年男人走上前。

他是二長老的親信，也是本次大比的裁判之一。

“韓家年度大比，現(xiàn)在開始！”

他高聲宣布。

“規(guī)矩和往年一樣，抽簽對決，勝者晉級。拳腳無眼，生死自負(fù)！”

他說話時，眼神有意無意地瞟向韓林的方向。

“現(xiàn)在，所有參賽弟子，上臺抽簽！”

弟子們陸續(xù)走上高臺，從一個黑色的木箱里抽出自己的號碼牌。

韓林排在隊伍的最后。

他前面一個弟子抽完簽，看到自己的對手，臉色變得煞白。

輪到韓林。

他走上臺，將手伸進木箱。

周圍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拿出一個木牌，上面刻著一個“七”字。

裁判拿起名冊，高聲念道。

“第一輪第七場，韓林，對戰(zhàn)，韓濤！”

話音落下，臺下瞬間響起一片喧嘩。

“韓濤？竟然是韓濤師兄！”

“韓濤師兄可是煉氣七層的高手，在旁系弟子里能排進前三！”

“這廢物運氣也太差了，第一輪就碰到硬茬子。”

一個穿著灰色勁裝，身材壯碩的青年從人群中走出。

他對著二長老的方向抱了抱拳，然后看向韓林，嘴角咧開一個笑容。

他就是韓濤。

韓濤走到高臺邊，對著韓林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臺下的噓聲更大了。

“廢物也敢上臺？”

“滾下去吧！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

“我賭他一招都接不住！”

一個坐在趙家席位旁的富商模樣的人，對他身邊的人喊道。

“開盤了，開盤了！賭韓林能撐幾招！”

“我賭一招！十塊下品靈石！”

“一招？你也太高看他了。我賭他上臺就得跪地求饒，半招都不用！”

嘲笑聲此起彼伏。

韓林沒有理會，他拿著自己的號牌，準(zhǔn)備走下臺。

“等一下。”

那個裁判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裁判走到韓林面前，臉上帶著一種虛假的關(guān)切。

“韓林，按照規(guī)矩，上臺前，需簽訂生死狀。”

他從旁邊拿起一份文書和一支筆，遞了過來。

“你也聽到了，你的對手是韓濤，煉氣七層，一手‘碎石拳’已經(jīng)大成。”

裁判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周圍的人聽清楚。

他湊近一些，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

“二長老吩咐過，要留你一口氣。”

“拳腳無眼，萬一韓濤失手打死了你，那就不好了。”

他直起身子，又恢復(fù)了那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現(xiàn)在退賽，還來得及。家族不會怪罪你的。”

韓林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越過裁判，直接走到了擺放生死狀的桌子前。

他拿起筆。

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寫下“退賽”兩個字。

韓濤抱著雙臂，臉上全是譏諷的笑意。

輪椅上的韓峰，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韓林落筆。

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他寫的不是退賽。

他在“參戰(zhàn)者”那一欄，一筆一畫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韓。

林。

最后一捺，力道極大，筆尖直接劃破了紙張，在下面的紅木桌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做完這一切，他扔下筆。

他拿起那張簽好的生死狀，轉(zhuǎn)身，走向那個還在發(fā)愣的裁判。

他沒有把生死狀遞給裁判。

他抬手，將那張紙，直接甩在了裁判的臉上。

啪。

一聲輕響。

紙張飄飄悠悠地落在地上。

全場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裁判捂著臉，整個人都懵了。

韓林沒有再看他一眼。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投向臺下的韓濤。

他的眼神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挑釁。

他對著韓濤，緩緩抬起右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份安靜只持續(xù)了短短一息。

隨即，爆發(fā)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巨大的嘲笑聲。

“瘋了！這個廢物瘋了！”

“他竟然敢打裁判的臉？”

“死到臨頭還敢這么囂張，我真是佩服他的勇氣！”

“韓濤師兄，別跟他客氣，廢了他！”

韓濤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覺得自己的尊嚴(yán)受到了挑釁。

一個廢物，用這種方式邀請他上臺，這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他一步一步走上擂臺，每走一步，身上的氣勢就強盛一分。

“你會后悔的。”

他走到韓林面前三步遠的地方站定，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

韓林看著他，忽然開口。

“你，就是我的對手？”

他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韓濤眉頭一皺。

“沒錯，我就是取你狗命的人！”

韓林點了點頭。

他轉(zhuǎn)頭，看向臺下的裁判，那個裁判剛剛撿起地上的生死狀，正用怨毒的眼神看著他。

韓林對他說道。

“不用退賽。”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裁判和韓濤的耳中。

“因為我的對手……”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重新回到韓濤身上。

“已經(jīng)沒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