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月娥的身影消失在主峰的云霧里。
廣場上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威壓,也隨之散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天空收回,像無數根燒紅的鐵針,齊齊扎在韓林身上。
那名主持測試的老者,看著韓林,眼神復雜,他揮了揮手,一名外門弟子立刻跑了過來。
“帶他去雜役處。”老者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是。”那弟子躬身領命。
周圍的議論聲,像潮水一樣涌來。
“他就是那個廢物的丈夫?宗主親傳弟子的男人?”
“五行偽靈根,這種資質,連當個外門弟子都不配。”
“噓,小聲點,他現在身份不一樣了,枕邊風吹一吹,我們都得倒霉。”
“怕什么?一個靠女人的廢物,你看那些真傳師兄的眼神,都快把他生吞活剝了。”
韓林聽著這些話,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就在他準備跟著那名弟子離開時,天空之上,劉月娥的聲音帶著哭腔,穿透云霧傳了下來。
“韓林!我不要去什么鳳棲峰!我要跟你在一起!”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落在廣場上每個人的耳朵里。
剛剛安靜下來的廣場,瞬間又炸開了鍋。
“豈有此理!此女恃寵而驕,竟想為了一個廢物,違抗宗主法旨?”一名脾氣火爆的長老怒喝。
“此子心機深沉,必然是用了什么手段蠱惑了她!留他在宗門,遲早是個禍害!”另一名覬覦劉月娥天賦的峰主,眼神冰冷。
嫉妒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在韓林身上。
韓林抬起頭,望著云霧繚繞的主峰方向。
他的聲音很平穩,卻蘊含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穿過喧囂,送了上去。
“月娥,聽話?!?/p>
“去鳳棲峰,安心修煉,我會去看你?!?/p>
“記住,你只有變得更強,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也才能……保護我。”
他最后半句話,說得極輕。
天空中的哭聲停了。
過了許久,云霧深處才傳來一個帶著濃重鼻音的回應。
“嗯……”
韓林收回目光,對著那名等待已久的引路弟子點了點頭。
“走吧?!?/p>
那弟子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滿了鄙夷,轉身一言不發地在前面帶路。
穿過白玉廣場,走下長長的石階,周圍的建筑不再那么恢弘,靈氣的濃度也明顯下降。
他們走了將近一個時辰,來到一處偏僻的山谷。
谷口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刻著三個字:雜役處。
一股混雜著汗水、草木和塵土的味道撲面而來。
引路的弟子將韓林帶到一個掛著“管事房”牌子的院子前,便像躲避瘟疫一樣,迅速轉身離去。
韓林推門走進院子。
一個身材臃腫,滿面油光的中年男人,正躺在院子里的搖椅上打盹。
他聽見動靜,不耐煩地睜開一條眼縫。
“新來的?”
韓林將一塊記錄著他信息的玉簡遞了過去。
管事懶洋洋地接過,將一絲靈力探入其中。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精彩起來。
“韓林……”他慢悠悠地念出聲,然后拖長了語調,“家屬,劉月娥?”
管事從搖椅上坐了起來,一雙小眼睛在韓林身上來回打量,那目光像是在評估一件貨物的價值。
“喲,真是稀客啊?!彼ばθ獠恍Φ亻_口,“原來你就是那位一步登天的‘貴人’。”
“我們這雜役處廟小,可供不起您這尊大佛?!?/p>
韓林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管事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陰冷。
他站起身,走到韓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氣用得很大。
“不過呢,宗門有宗門的規矩。我們這,不養閑人?!?/p>
他湊到韓林耳邊,聲音壓得很低。
“小子,我不管你背后是誰。到了雜役處,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p>
“吃軟飯,也得把腰桿挺直了吃,別讓人看扁了,對吧?”
他直起身,臉上又掛起了那種虛假的笑容。
“現在各處的活都有人了,就剩下個地方,一直缺人手?!?/p>
他從桌上拿起一塊黑色的木牌,丟給韓林。
“廢丹房,你去那兒吧?!?/p>
韓林接過木牌。
管事看著他,慢悠悠地說:“那個地方,清凈,沒人打擾,最適合你這種喜歡安靜的‘貴人’了?!?/p>
韓林捏著木牌,轉身走出院子。
他剛走出門,就聽見身后傳來管事毫不掩飾的嗤笑聲。
院子外,幾個正在掃地的雜役弟子,看見韓林手里的黑色木牌,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他們看向韓林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一名年紀稍長的雜役,猶豫了一下,還是湊了過來。
“新來的?你得罪管事了?”
韓林看了他一眼。
那名雜役嘆了口氣,指了指他手里的木牌。
“廢丹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堆積了宗門幾百年來煉廢的丹藥和藥渣,不僅又臟又累,最要命的是……”
他壓低了聲音,臉上浮現出恐懼的神色。
“那里面的廢丹常年累月,會散發一種火毒。那毒會順著你的口鼻鉆進經脈,灼燒你的靈根。待久了,修為倒退是小事,整個人都會被燒成一具干尸。”
“之前分到那里的幾個人,最長的一個,也沒撐過三個月。”
另一個雜役也小聲附和。
“是啊,你還是想想辦法,去求求管事,換個活吧?!?/p>
“多謝提醒?!?/p>
韓林對著他們點了點頭,便拿著木牌,朝著廢丹房的方向走去。
那幾名雜役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
“又一個倒霉蛋。”
“估計是看他沒背景,好欺負?!?/p>
“可惜了,長得倒還算周正。”
韓林順著小路,越走越偏。
周圍的草木逐漸變得稀疏、枯黃,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焦糊的藥味。
最后,他在一處荒涼的山坳前停下。
山坳里,孤零零地立著一座巨大的石頭房子,房子沒有窗戶,只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灼熱的氣浪,夾雜著刺鼻的味道,從洞口里不斷涌出。
這就是廢丹房。
韓林走了進去。
石屋內部空間很大,像一個巨大的倉庫。
里面堆滿了小山一樣的黑色、灰色、紅色的渣滓,還有無數破碎的丹藥。
熱量和毒氣,讓這里的空氣都發生了扭曲。
普通修士在這里待上一刻鐘,就會感到頭暈目眩,經脈刺痛。
韓林深吸了一口氣。
他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他站在門口,目光掃過那堆積如山的廢料。
【洞察】。
下一刻,他的整個視野,被無數道閃爍的光芒所占據。
在那些漆黑的藥渣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詞條。
【殘余的百年火候】
【未完全反應的清心草藥力】
【凝固的靈氣結晶】
在一堆燒焦的廢丹上,甚至跳動著一道道綠色的光芒。
【提純失敗的火屬性藥力(綠)】
【異化的毒素(綠)】
成千上萬,漫山遍野。
這些在別人眼中足以致命的毒物和廢料,在他的視野里,變成了一行行可以提取的數據。
韓林嘴唇的肌肉輕輕向上牽動了一下。
他關上沉重的石門,將外面的一切都隔絕開來。
黑暗與灼熱籠罩了他。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清晰地浮現。
“你們眼中的垃圾場,在我眼里,是遍地黃金的聚寶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