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從來不缺少耗材，顧昭不知道實驗室到底從哪里弄來了那么多的尸體。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甚至還有嬰兒和胚胎。

14歲那年，顧昭第一次進行了人體解剖。

用手術刀劃開同類的尸體，剖開腹腔，里面是鮮紅的、黏膩的擠壓在一起的內臟。

黑紅的血、粉紅的肉、黃白的脂肪和暗色的胰臟猶如無數滑膩的觸須，擠壓在被剖開的腹腔里。

顧昭記得她吐了，但是三秒之后，她就咬著牙又回到了手術臺上。

她不想躺在這里。

她不想變成尸體。

于是她只能不斷成長。

醫術是依靠經驗而積累的，14歲那年，顧昭幾乎每隔兩天，就要被帶著去解剖一具尸體。

那些尸體身上有各種疾病，而那些實驗人員會強迫顧昭用手術刀一點一點的、切開尸體的每一個角落，去觀察去學習。

成百上千具尸體，造就了醫學天才顧昭。

也讓她無比的厭惡著白色的實驗室、冰冷的消毒水味、還有戴著口罩的醫生。

臨時走神，想到這，顧昭埋在顧敘懷里的臉上一瞬間表情變得有些陰冷。

“哥哥吃醋了”，顧敘的聲音清朗帶笑，還有幾分小少年特有的清澈，“昭昭不準叫其他人哥哥。”

顧敘的聲音打破顧昭猝不及防的回憶，她腦海中那些冰冷的畫面一瞬間消散，表情呆了一下。

是哥哥啊。

顧昭用腦袋頂了頂哥哥的肩膀，表情變得輕松。

是啦，她已經重生了。

上輩子被幾乎囚禁的短暫人生似乎充滿痛苦，但也被顧昭留下了不少技能。

上輩子是上輩子的事情。

顧昭非常任性的試圖把上輩子一腳踹飛，全當這輩子才是重新來過。

顧昭蠻牛沖撞，像個碰碰魚似的在哥哥懷里亂頂，一邊頂一邊質疑顧敘的不合理要求。

“哥哥，這樣不可以的”，顧昭講道理，“叫哥哥是禮貌問題，我不好叫別人名字的呀。”

“哼。”

顧敘伸手拽住妹妹綁著的小馬尾，有幾分揶揄道，“你是碰碰車嗎在哥哥懷里撞來撞去。”

他頓了一下，還是有幾分醋意道，“昭昭，你是不是忘了哥哥也在京大附中？”

顧昭頓住了，眼睛微微睜大。

是啊。

沈確今年以8歲的年紀就讀京大附中的初一天才班。

而顧敘今年也是以12歲的年紀，讀到高一了。

這樣算下來，其實兩個人的逆天程度差不多哎！

說實話，一直和顧敘朝夕相處，顧昭對于自己哥哥也是個天才這件事真的很沒有真實感……

顧敘最終還是自己說服了自己，也放過了懷里這個一堆野哥哥的壞妹妹。

“要最喜歡哥哥，知道嗎？”

“知道啦～～最最最喜歡哥哥～”

……

顧昭的日子其實不無聊，甚至堪稱多姿多彩。

她是有許多私人輔導師的。

當然，這都不是父母強制的，反而是顧昭自己主動喊的。

當時顧柏崖聽著女兒像是報菜名一樣，噼里啪啦報了一大堆興趣愛好，一向矜貴從容的臉上都有幾分遲疑。

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為太多了。

顧柏崖對女兒的成長和期望，非常的簡單——只希望昭昭開心。

因此顧昭說想學什么，顧柏崖立刻就給她安排了各種私人輔導師。

就拿鋼琴舉例，顧柏崖直接招聘了8位名校畢業、各自有所成就的老師。

有的是著名青年演奏家、有的是多項國際賽事得獎者……

這8位老師一對一輪流給顧昭試課，最終將由顧昭選擇最喜歡的一位老師留下。

其他的課程同樣如此。

因此顧昭現在所安排的每一項課程，都是她感興趣的方面、都是她喜歡的老師進行教學。

根本不存在厭學的可能～

……

溫家老爺子，已經很久不回京市了。

顧昭乖巧的坐在顧老爺子身邊，埋頭認真的吃一根香蕉。

“昭昭吃點葡萄”，許鳳瑤穿著一身香云紗的國風連衣裙，頭發用一根簪子挽在腦后，戴著個金絲框眼鏡，清瘦而充滿了書香氣質。

歲月從不敗美人，自家奶奶簡直根本不像奶奶輩的人。

顧昭乖乖揪了兩顆葡萄，但是沒吃。

嗯…不喜歡帶皮的水果。

而下一秒，顧敘的手伸過來，拿走了顧昭手里的兩顆葡萄。

顧昭眼睛一亮，蹭過去，“哥哥～～”

顧敘的動作好似已經做過成千上百遍，幾下就把葡萄皮剝了，修長白皙的指尖甚至都沒有沾上什么汁水。

他抬手把晶瑩剔透的葡萄果肉塞進妹妹嘴里，然后無奈道，“挑食的壞毛病什么時候能改一改。”

邊說，邊又往顧昭嘴巴里塞了個葡萄。

顧昭嘴里一邊一個，軟乎乎的腮幫子鼓起來，看著更可愛了。

她努力嚼嚼嚼，并且試圖糾正，“不…不素挑食……我只是懶惹。”

懶得自己剝皮，討厭手上黏糊糊的感覺。

但是又挑剔別人，不喜歡別人給剝的，感覺和其他人接觸過的水果怪怪的也不想吃。

只能接受特定的人。

而顧昭暫時接受最好的，只有哥哥。

沒辦法，從顧昭出生起，她就有記憶。

而顧柏崖和白惜月事業正盛，總歸不會一直在家里陪著小嬰兒。

和顧昭在一起時間最多的，自然就是顧敘。

大概有些人的妹控屬性真的是天生的，本身沒多大的顧敘，小時候堅定的認為妹妹是他一個人的妹妹。

因此除非實在脫不出手，不然只要顧敘不忙，那么他就一定親手照顧妹妹。

奶粉是顧敘沖，奶瓶是顧敘刷，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顧敘認真仔細到一眾育嬰師都在擔心自己會失業的地步。

而顧昭…顧昭只能躺平了，畢竟她還是個話都不會說的小包子。

因此從小到大，顧昭已經被哥哥伺候習慣了。

“把核吐了。”

下巴處伸來一只手，顧昭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張嘴吐掉葡萄籽。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葡萄籽已經落到哥哥掌心里了。

而潔癖如顧敘，竟然沒有絲毫異樣，自然的將手里的葡萄籽丟進垃圾桶，隨后拿了張濕巾給妹妹擦了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