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尊......”
年輕僧人的瞳孔,瞬間渙散。
周遭的鎮(zhèn)魔衛(wèi),更是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那可是寶剎寺戒律院的首座!
成丹境的大能!
就這么死了?
陳通喉結(jié)滾動,咽了口唾沫。
他在入鎮(zhèn)魔司前,做的便是收錢殺人的勾當(dāng),自然知道哪些勢力是萬萬不能招惹的。
別說死一個成丹境的戒律院首座,便是死一個內(nèi)門弟子,寶剎寺都敢叫整個隴右江湖不得安寧。
先前殺兩個年輕弟子,或許對方還會忌憚鎮(zhèn)魔司的名頭,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
可眼下......
這死的可是成丹啊!
此事若是傳了出去......整個隴右江湖,怕不是要震上三震?
“你......你殺了師尊......”
年輕僧人雙目失神,嘴里喃喃自語。
忽然,他像是回過神來,猛地從地上掙扎起來,狀若瘋魔地朝著姜月初撲了過去!
“我跟你拼了!”
陳通嚇得一個激靈。
草!
走神了!
眼看那年輕僧人就要撲到姜月初身前,他正想趕緊上前。
砰!
一聲悶響。
年輕僧人,已然倒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姜月初緩緩收回腳,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嘰里咕嚕說什么呢,你還有別的老東西幫你撐腰么?”
“......”
眾人趕緊上前,七手八腳地將年輕僧人死死按住。
這一次,他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只是瞪著一雙空洞的眼睛,口水混著血沫,從嘴角流下。
姜月初懶得再看他一眼。
“行了,都別傻站著了,把這老禿驢的尸體帶上,回司。”
眾人心中一凜,齊齊躬身抱拳。
“遵命!”
姜月初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便朝著鎮(zhèn)魔司的方向走去。
夜風(fēng)吹起她玄黑的衣角。
那肩頭的金猊,在月色下,仿佛活了過來。
猙獰的獸瞳,正冷冷地注視著這片即將掀起滔天巨浪的地界。
陳通與劉珂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苦澀。
事已至此,還能咋滴?
就算鬧出什么事。
他們一個月不過五兩俸銀,瞎操什么心。
陳通認(rèn)命似的嘆了口氣,上前一把拎起忘塵的尸體,甩在了肩上。
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
鎮(zhèn)魔司大門口,燈火通明。
先前被拿下的那群豪紳,早已被押入了大牢。
待到姜月初一行人回來時,一個個在那哭爹喊娘。
“大人,大人冤枉啊!”
“我等敢對天發(fā)誓,此事我等實在是不知內(nèi)情,還請大人明辨!!!”
負(fù)責(zé)看守的鎮(zhèn)魔衛(wèi)一見這行人回來,連忙迎了上來。
“姜大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除了錢家,其余人該審的審,該問的問,若真與他們無關(guān),那便放了吧。”
“是!”
她又將目光落在陳通三人身上,“把那活著的禿驢也關(guān)進(jìn)去,明日我親自來審問,至于死的......”
一個年長的鎮(zhèn)魔衛(wèi)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接話:“姜大人,按照司里的規(guī)矩,這......這尸首,一般都先送往停尸房暫存......”
姜月初點點頭。
“那就扔那兒去。”
劉珂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卻還是開口道:“大人,那......畢竟是寶剎寺的首座......”
他話未說完,不戒打斷了他。
“阿彌陀佛,劉施主莫要擔(dān)心,這禿驢既然死了,那便是一具尸體,與尋常的死人,沒什么分別,扔停尸房里正好,說不定還能跟別的尸體聊聊佛法。”
他一邊說著,一邊上前,熟練地在忘塵尸身上摸索起來。
“你做什么?”劉珂眉頭皺得更深了。
“找找盤纏啊。”
不戒和尚理直氣壯。
“出家人四大皆空,這些身外之物,留著也是累贅,我便替他了卻這樁塵緣,也算一樁功德。”
劉珂的臉皮抽了抽,終究還是沒再多言。
很快,他便從老僧懷里摸出了一個錢袋,屁顛屁顛地湊了上來,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遞到姜月初面前。
“大人,您過目。”
姜月初只是打開看了一眼,便隨手扔了回去。
“賞你們了。”
“額......”
不等三人還想說什么,她擺了擺手,打斷道:“行了,今夜辛苦了,你們也早些回去歇息,改日請你們吃飯。”
劉珂微微一怔,隨即正色道:“此乃我等分內(nèi)之事,不敢當(dāng)大人......”
“當(dāng)?shù)茫≡趺串?dāng)不得!”
不戒和尚一把將劉珂擠開,“大人,不知是去何處吃?今日那福運樓貧僧瞧著就不錯。”
“......”
這禿驢,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知道了。”
她沒好氣地應(yīng)了一句,不再與這幾個活寶多言,轉(zhuǎn)身便朝外走去。
直到那道纖細(x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劉珂才忍不住低聲對不戒道:“你這和尚,怎的如此不知禮數(shù)?”
不戒和尚撇了撇嘴,隨即打開錢袋仔細(xì)檢察起來,嘴里嘟囔道:“你懂個屁,這叫人情世故,傍上姜大人,說不定你那破山莊的莊主之位,日后都是你的。”
“......”
陳通在一旁聽著,咧嘴一笑,一巴掌拍在劉珂肩上,“行了,都是自家兄弟,吵個什么?走了,走了,喝酒去,禿驢,那錢袋子里有多少數(shù)目?”
不戒和尚滿臉古怪,從錢袋里倒出十幾枚銅板。
“草,這老東西,怎的比我還窮?”
...
夜風(fēng)涼爽。
姜月初默默走在路上,吸了吸鼻子。
事情既然已經(jīng)結(jié)束。
于情于理,都該去與魏合說一聲。
不過,從寶剎寺的囂張,到滿堂豪紳的諂媚,甚至是底下鎮(zhèn)魔衛(wèi)的猶豫可以看出,隴右鎮(zhèn)魔司如今的處境,確實如徐長風(fēng)所言那般不太好過。
可即便如此,魏合依舊同意了她今夜的所作所為。
無論對方出于什么目的,可對于她而言,都不重要。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本就是為利而來,為利而往。
魏合有魏合的想法,她亦有她的目的。
哪怕是她自己。
如此熱衷于斬妖除魔,真的是為了這官身么?
還不是為了道行。
可即便如此。
對于那些被妖魔所害,家破人亡的百姓而言,她為何拔刀,又有什么要緊?
他們只看見了有人揮刀,妖魔授首。
只看見了天日重開。
搖搖頭,揮散了腦中這些無用的思緒。
腳步,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