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崢沒追問,他爹自然有他爹的道理。
“顧公子。”陸云溪出聲,等顧雪崢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她伸出食指,蘸著茶杯里的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直角三角形,問,“這個三角形,兩個直角邊分別為三、四,那個斜邊的邊上是多少?”
如此簡單的問題,顧雪崢越發(fā)覺得陸云溪是故意找他說話的。
他淡淡道,“五。”
很好,勾股定理,《九章算術》里的問題,說明顧雪崢是精通算術的。
陸云溪繼續(xù),用手指畫了一個圓圈,問,“這個圓圈的直徑十,周長是多少?”
“三十一又一四一五。”顧雪崢有些不耐,“若是此等問題,公主不用問我。”
“別急啊!”陸云溪笑了,繼續(xù)問,“一個籠子里,有雞有兔子,一共有三十五只,現(xiàn)在有腳九十四個,那么這籠子里有多少只兔子,多少只雞?”
顧雪崢稍一猶豫,便道,“有雞二十三只,兔子十二只。”
《孫子算經》的算法,已經涉及到二元方程了,顧雪崢只用心算就能這么快回答,可見其聰慧。
“有天、地、人、物四元。”陸云溪說著,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四元高次方程組,其中的未知數(shù)xy用天地人物代替,寫完,問顧雪崢,“答案是什么?”
顧雪崢看著那方程,終于正色起來,“公主哪里看來的這題目,是故意難為我,還是什么?”以前也有人故意拿一些古書上的疑難問題難為他,他不得不懷疑。
“這題目我自己想的,怎么,答不上?”陸云溪問。《四元玉鑒》上的算術,已經是華夏古代算術的巔峰了,顧雪崢如果能算出這個,那她真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我不信這是公主自己想的。”顧雪崢說。
他還真是想什么說什么,這樣很容易得罪人的知不知道?陸云溪想了想,又在桌上寫了另外一個方程組,“這能證明這是我自己想的問題嗎?”
顧雪崢毫不退讓,也沾了些茶水,在她新寫的方程組上修改了三個數(shù)字,說,“公主若能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就相信這是公主自己想的,不是故意為難我。”
陸云溪笑了,“這有什么難的。”她可是連高數(shù)都得過將近滿分的,一個小小方程,她用手指在桌上隨便畫了幾下,便道,“天十,地九,人十三,物八。”
顧雪崢驀然站起,臉帶怒色,他不信,她就隨便畫了兩下,就能解出這么難的問題?她肯定是隨便寫的答案,逗他玩。他最討厭這樣的人了,拿算術當什么!
“你要是不信,你自己算算。或者,你根本算不出?”陸云溪卻道。
顧雪崢臉色變了幾變,終究被她的激將法激住,決定算出這問題的答案,讓她以后再不敢來糾纏他。
但他可不像陸云溪這樣隨便畫幾下就能算出答案,他讓下人取來紙筆,撲在桌上,然后仔細演算起來。
陸云溪在旁邊看著他算,越看越驚嘆。她能解出這題,完全是因為在現(xiàn)代學習了方法,算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而顧雪崢呢,靠自己就能達到這個程度,說是個數(shù)學天才也不為過了。
一定要讓他跟著自己去研究院,心中有了計較,陸云溪不再看他,專心喝茶。
半個時辰過去,顧雪崢看著自己演算出的結果目瞪口呆,天十,地九,人十三,物八,這正是剛才陸云溪給出的答案!怎么回事,陸云溪蒙對的?不可能,數(shù)字千千萬,她不可能一下子四個數(shù)字都蒙對。
她早有準備?也不可能。剛才那題目他改了數(shù)字,如果不是真會解,根本解不出正確答案。
排除所有不可能,那就剩下一個可能了。陸云溪真會解這題,而且她解題的速度比自己快上百倍!
“你是如何解題的?”顧雪崢愣愣問陸云溪。
“要想明白我是怎么解題的,先要了解一些東西。”陸云溪說。
顧雪崢滿臉好奇,了解什么事?
陸云溪拿過紙筆,先寫了1、2、3等阿拉伯數(shù)字。阿拉伯數(shù)字還是方便很多,然后是一些計算符號跟字母的意思。最后,她將解題的詳細步驟寫了出來。當然,后面這個過程難免用到一些定理,她也一并解釋給顧雪崢聽。
顧雪崢有種目不暇接的感覺,這完全是另一套體系,一套更簡單更全面的體系,跟著看后面的解題步驟,聽陸云溪講解那些知識,他瞬間想到了很多,比如之前自己怎么解也解不開的難題,比如之前自己想的一些問題,當時有些模棱兩可,現(xiàn)在卻豁然開朗。
“然后就得出結果了。”陸云溪放下筆道。
顧雪崢還站在那里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陸云溪也不打擾他,在旁邊等著。
忽然,顧雪崢拿起筆,開始解陸云溪寫的第一道題。
開始有點慢,然后越來越快,半刻鐘后,他解出了那道題,問陸云溪,“是不是這樣?”
陸云溪驚訝,他學得這么快?!她演算了一遍,得出了跟顧雪崢一樣的答案,他真的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記住了那些數(shù)字跟符號的意思,還用它們解出了一道方程題。
陸云溪覺得自己就挺會學習的了,以前大家都叫她學霸呢,可是跟顧雪崢一比,呵,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是這個答案。”陸云溪酸溜溜說。
顧雪崢興高采烈,“等一下。”忽然,他朝外面走去。
等什么?他走得太快,陸云溪想叫住他都沒機會。
幸好他很快回來了,手里拿著一本書,將書放在桌子上,他對照著陸云溪的解題步驟,開始解題。只是解到一半,他似乎遇到了麻煩,停住筆,皺眉苦思。
陸云溪看了看,很快明白他卡在哪里了,但她不會說的,魚才剛要上鉤呢!
她坐回到椅子上,耐心等著。
這一等,足等了半個時辰。顧雪崢抬頭,苦惱道,“我解不出。”
陸云溪悠閑的喝了一口茶,沒說話,但那表情,就差把她知道怎么解寫在臉上了。
顧雪崢只是不愛理那些俗事俗規(guī),他不傻,他立刻問,“你會解?對了,你肯定會的。快告訴我!”
“先別急,我有件事跟你商量。”陸云溪說。
“什么事?什么事我都答應你,只要你告訴我這道題的解法。”
“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我是吏部尚書之子,我爹說你是公主,你應該不會害我的。”顧雪崢說。
陸云溪驚訝,她對他又有了一個新認知,其實他什么都懂的,而且比一般人都要通透豁達。心如琉璃,不染塵埃,也正是這樣,他才能專心算術吧!
“我想辦一個科學研究院,想請你加入。”陸云溪直接道。
“科學研究院,那是什么?”顧雪崢問。
陸云溪把剛才跟顧平璋說的那套說詞又說了一遍,顧雪崢聽完,雙目熠熠,“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好,我加入這個科學研究院。”
“你如果加入,如果沒任務,你可以自由支配時間,如果有項目,你必須聽我的安排。”陸云溪正色道。
顧雪崢想了一下,“可以,但我要是有問題,你要幫我解答。”
“成交。如果這個問題我會解的話。”陸云溪說。
顧雪崢立刻把手中的書遞給陸云溪,他現(xiàn)在就有問題。
陸云溪無奈,他還沒上班呢,不算研究院的人。算了,幫他解了吧。
解完題,跟顧雪崢約定,研究所成立,他就要來所里,陸云溪準備離開。
“公主,這就走啊。跟雪崢聊的怎么樣?”顧平璋寫奏折忘了時間,一寫就是一個多時辰,寫完才想起陸云溪,匆匆過來查看。
來到這邊,見陸云溪竟然還沒走,他喜上眉梢,兩人聊這么投機?
他不知道顧雪崢跟陸云溪解了半天數(shù)學題,不然一定吐血。
“聊得挺好的。叨擾時間太長了,我就先走了。”陸云溪笑說。
“臣送公主。”顧平璋說完,還想提醒一下顧雪崢,也送送人家,卻沒先到今天顧雪崢沒等他提醒,就跟上了陸云溪。
“研究所什么時候能成立啊?”顧雪崢邊走邊問陸云溪。
“還有很多事要準備,等成立了我叫你。”陸云溪回。
“那是什么時候?”
“可能要幾天。”
“幾天到底是幾天?”顧雪崢追問。看他的樣子,竟然比陸云溪還急著成立研究所。
“我盡快。”陸云溪敷衍。
就這樣,顧平璋跟顧雪崢把陸云溪送到了門口,顧雪崢還舍不得陸云溪走,想確定一下研究所成立的具體時間。
陸云溪哪有具體時間,只能留下一句“不用送了。”逃也似地溜了,有時員工太熱情,老板也招架不住啊!
顧雪崢看著她的背影戀戀不舍,顧平璋站在旁邊,捻著胡子直笑,老懷安慰。哎呀,他兒子終于開竅了,追姑娘嗎,尤其公主這種身份高貴、聰穎漂亮的,就要死纏爛打。
他決定了,等那個什么研究所成立了,立刻送顧雪崢去那里。青年男女,天天在一處,他不信兩個人不動情。
陸云溪離開顧家,上了馬車,剛要走,卻發(fā)現(xiàn)有人在看她。
順著目光看過去,只見街邊,謝知淵牽著一匹馬站在那里。也不知他站了多久,那馬已經閑得低頭四處找東西吃了。
他怎么在這里?是來找顧平璋的嗎?陸云溪朝他點了下頭,就想放下車簾。
這時謝知淵卻牽著馬走了過來,他剛才都看見了,陸云溪跟顧雪崢相談甚歡,離別時兩人還依依不舍。
“昨晚我跟明月郡主只是偶遇。清風坡那一戰(zhàn),我想讓李錦繡跟我一起往東,李錦繡不聽我的,非要往西,我也沒辦法。”謝知淵說。
陸云溪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昨天晚上的事。不過,跟她說這些干嘛?
似察覺到她所想,謝知淵看著她的眼睛說,“我感覺公主對我有偏見。”他一直有感覺,從第一次相遇,他就察覺到陸云溪對他不冷不熱的,甚至帶著些厭惡,只是以前他不在意,也不想深究,現(xiàn)在,他想問清楚。
被他發(fā)現(xiàn)了!陸云溪意外也不意外,“不算是偏見吧!”她道。
“那是什么?”謝知淵問。
嗯,就是他是書里的男主,她不想跟他過多牽扯,算偏見嗎?有點,但不多,頂多算是成見。
陸云溪有點理虧,只道,“你也不用在意我的看法。”
“我只想知道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對嗎?”謝知淵漆黑的眸子緊緊盯住陸云溪,不放過她的一點表情變化。
他的視線很有壓迫感,被他這么看著,陸云溪很不自在。解釋,怎么解釋,說她是穿書?
算了,他要解釋,她就給他一個解釋,陸云溪抬眸,“你也知道,陛下之前有意……咱們還是離遠點好,免得別人誤會。”
聽了她這話,謝知淵心中似燃起一把火,誤會,誰誤會?顧雪崢嗎?
“你真不用在意我的想法。謝謝之前一路照顧之恩,若有機會,我一定回報。”陸云溪誠懇道。
回報,他要她回報嗎?謝知淵不知為何,心中那把火燃得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