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兒童合唱團來說，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問題不大，何況三個月后還會有培訓后的考核，到時候還不知道能有幾人合格。于是沒有多費神，評委們很快決定，山口姐妹都進入“候選”。

奈奈子沒有跟姐妹倆說，而是小聲告訴山口正子，要為姐妹倆準備來上課的物品，給了正子一張物品清單。

正子小心的將清單放進手提包，做賊心虛似的左右看看。

*

回了家，正子才拿出清單，上面說要準備練功服，也就是芭蕾舞蹈服和舞蹈鞋；培訓要練習聲樂發音，還有指定的課本，都是家長自備。培訓不收費，每周周六晚上2小時、周日下午3小時，訓練12周（24節課）后考核，考核合格的就會成為青竹兒童合唱團的正式團員。

盡管又要多一筆開支，正子仍然非常愉快，笑著對百惠和理惠說：“今天你們一定表現都很出色，媽媽晚上煮紅豆飯給你們慶祝一下。”

百惠羞澀的笑了，理惠則重重點頭，“我還要吃蒲燒鰻魚！”

“好，吃蒲燒鰻魚。”正子溫柔的說。

理惠自覺今天自己棒棒噠，她其實不太清楚這個時代的日本人選拔“未來之星”是什么標準，但以她不太多的娛樂產業經驗來看，外型、嗓音/唱功、臺風都很重要。外型是媽生的，年紀小小很難進行“人工干預”；嗓音也是天生的，屬于“不可抗力”；臺風倒是可以練習的，吐字清晰、不走調，就能打敗至少90%的競爭對手，百惠早熟穩重、自己天真活潑，要是這樣都還不行……那她就轉移目標，去其他兒童合唱團報名！

淑惠鼓掌，“好棒呀！姐姐和理惠姐要成歌星啦！”

理惠捏捏妹妹的小臉，“你知道什么是‘歌星’嗎？”

“知道知道，就是說你和姐姐要在電視上唱歌啦！會穿很漂亮的裙子！”淑惠笑嘻嘻的抱住理惠，“理惠姐，穿漂亮裙子，一定很好看。”

“你也想穿漂亮裙子嗎？”

淑惠點頭。

小丫頭，你年紀小小就知道臭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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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子帶回家一支嶄新的吉他。

百惠驚喜，“媽媽！給我的嗎？”

正子笑著說：“給你和理惠，要跟理惠分配好練習時間。”

“好的，媽媽。”

理惠說：“學吉他要上課吧？”

“好像是呢，媽媽過幾天去看看哪里有教吉他的。姐姐先學，好嗎？”

“嗯，好的。我還太小了，三郎哥哥說大孩子才能學吉他，不然手指夠不到吉他的弦。”她用自己的小手在吉他上比劃了一下。

百惠也用自己的手比劃了一下：她的手掌也很小，勉強可以按到所有的吉他弦。

“沒關系，很快你就會長大了。”

“嗯！”百惠用力點頭。

得到新“玩具”的百惠非常歡喜，她壓根不懂怎么彈吉他，只會胡亂撥動琴弦，那一聲聲完全談不上“章法”的聲響也讓她十分快樂。

百惠還意識不到正子能讓她學吉他需要多一份開銷。理惠在想這筆錢從哪里來？正子又不會突然加薪。她不知道正子的薪水有多少，但知道自己家絕對算不上“富裕”。一份薪水要養4個人，正子只能盡量節省。

打折水果和打折蔬菜、肉類，這樣可以節省至少三分之一伙食費。雖然沒有學費，但書本費和校服費還是需要的。還好她們三姐妹上幼兒園和小學都有校車，省了一筆交通費。工作日正子將孩子們分別送到校車上車點就行。

總之維持一個四口之家花銷不少，理惠過早擔憂正子的經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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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奈奈子提前透露了山口姐妹入選的消息，正子還是去電視臺公告欄看了通知，沒錯，百惠理惠都入選了。

正子松了一口氣，開始準備她倆參加培訓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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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惠理惠對培訓都好奇多多，舞蹈課實際練的是形體，先要學會“站”，抬頭挺胸，用中國話來說就是“精氣神”。老師還要求他們回家也每天抽空練習，最簡單就是后背靠墻站著，腦袋上頂著一本書，要保持脊背挺直的姿勢，書不要掉下來；平時坐在座椅上也要有意識的昂首挺胸。

聲樂課則是教一些發聲方法，中國話應該就叫“吊嗓子”，聲音要從胸腔而不是“嗓子眼”出來，這對普遍不滿10歲的孩子來說理解有點困難。幸好，現在已經有了很成熟的訓練方法，循序漸進，很科學。

理惠琢磨著這都是訓練肌肉記憶，不算難。一群孩子“啊啊啊啊”的開嗓還挺好玩的。

所有學員里只有百惠的嗓音最特別，不是普通孩子的清脆。理惠想著百惠的嗓音條件更適合獨唱而不是合唱，也許……沒準她和百惠二重唱的效果會更好？

對呀！理惠打開了新思路：這樣沒準也不錯！

她認真學習，因為這是她完全不了解的領域，因此非常富有挑戰性，興趣濃厚，干勁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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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學期開學后，過了幾周，青竹兒童合唱團新團員考核。

這次是在橫須賀電視臺的小禮堂考核，先是讓所有學員合唱，隨后按照名字的順序一個個叫上□□唱。

每個人都唱同一首歌，誰唱得好誰唱得不那么好就區分的很明顯了。

山口姐妹仍然是百惠先唱，理惠是下一個。

看著舞臺上的百惠，理惠嘗試盡量客觀的眼光：臺風真的很好，穩重大方，毫不怯場；盡管有些動作還很生疏，可已經有了“明星”的潛力，這也是一種難以詳細描述的特質，一群人在一起跳同樣的舞蹈，你的目光往往會被其中的某個人吸引，他/她舉手投足都具有“明星范兒”，與眾不同。外型呢？外型也不錯，眼睛真漂亮，容貌秀雅，有日本女孩的溫婉，但又有一點亞歐混血的感覺，很有辨識度。

理惠在心中吶喊：好呀！百惠醬！你天生就該是明星！

百惠下了舞臺，小聲對等候在臺下的妹妹說：“加油！理惠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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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禮堂是理惠第一次來，也沒有什么啦，同樣的大大小小的禮堂她見過很多了，只是站在舞臺上跟坐在舞臺下的感覺不太……完全不同罷了。

臺下是兒童合唱團的老師們，理惠還沒有完全弄明白他們都是負責什么方面的，想必有專業的聲樂老師和舞蹈老師吧，然后是團長之類。

很奇怪的，理惠發現自己也壓根不怯場，此時，她的心情居然很平靜。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完全不會呢。

音樂前奏響起，理惠按照形體老師教的姿勢站好。因為是考核，所以不像平時的演唱那樣，站著不動就好，在間奏的時候還要表演舞蹈，動作不復雜，也不激烈，畢竟合唱團主要業務就是合唱，而不是舞蹈。

唱完跳完，向臺下鞠躬，噔噔噔跑下舞臺。

別的孩子怎么想她可管不著，見了姐姐，著急的問：“我唱的好嗎？”

百惠笑著說：“唱得棒極了！我的妹妹唱得最好！”

嘻嘻，就知道你會夸夸啦！

*

姐妹倆非常高興的回了家。

正子去上班了，帶走了淑惠，家里冷清得有點不習慣。理惠回了房間便拿出明信片，要給祖父和鶴子阿姨寫信，哦，還有三郎表哥他們。合格通知是當場就出了的，23人留下10人，不到50%的概率。

10名合格學員中當然有山口姐妹啦！

哈哈！理惠可是得意極了！

“我要寫信告訴祖父，讓他也高興高興！”理惠喜氣洋洋的宣布。

姐妹倆似乎是在比賽，寫了一堆明信片。百惠偷偷看妹妹寫字：她已經很努力練字了，但還是沒有理惠的字漂亮。真氣人。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她要還繼續加油練字呀！

今天實在很高興，“成功”的滋味太美好了，能讓人如此快樂！百惠像是突然打開了新世界：我可以！我能行！我很棒！

被人肯定的滋味如此美妙。

今天之前，她只是個喜歡唱歌的平常的女孩。

今天之后，她會向往站在舞臺上，成為……明星。

Superstar。

*

收到孫女的明信片的山口武雄高興得不得了，見人便驕傲的說，我的兩個孫女都進入橫須賀最好的兒童合唱團了呢！

他給正子寄了1萬円，要她給女孩們買些好衣服，別總讓理惠穿百惠的舊衣服，女孩子出門在外要穿的漂漂亮亮的，什么都可以沒有，面子不能沒有。

還有孩子們要是學音樂的話，開銷肯定很大，要正子不要吝嗇，孩子們的前途要緊。

武雄并沒有認為孫女們以后會成為什么“明星”，他只是樸素的知道孩子們將會走上另一條路，他不知道這條路通向何處，只知道會是跟他、跟正子與鶴子都不一樣的道路。

他滿懷希望，希望孫女們成為具有更高階層的人，生活的更好、更幸福。

同時，他更加將久保茂的事情——或者說，是三個孫女的戶籍問題——放在心上了。

武雄很快又來了一趟橫須賀。

*

跟孩子們的母親談戶籍問題總感覺有點奇怪，但此事最好盡快解決，不能讓那個混蛋將來為難女孩子們。

“正子呀，”武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艱難開口，“我想同你商量一下百惠她們三個的事情。”

正子不解，“什么事情？”

武雄跪坐在榻榻米上，頗是為難的搓著大腿，“這事我也考慮了許久，現在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想……讓三個女孩的戶籍正式落在我的名下，我愿意收養她們。你覺得如何？”

正子震驚：“什么？父親，你……”

以孫女為女兒，這……這事雖然不多，但其實也不少見，只是正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遇到這個問題。

“為什么？”正子想不明白。

“你對久保茂那個混蛋還抱有幻想嗎？”武雄很是難過的問：“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你每次晚上哭泣，我的心也同樣在流淚。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你痛苦流淚？是我這個父親沒用，無法讓你得到幸福的生活。”

正子一下子便紅了眼圈，惶恐的向父親鞠躬，額頭碰到榻榻米，“父親，是女兒太自私任性了，是我的錯。”

“久保茂不是好人，他甚至不愿意給你孩子們的撫養費！”武雄憤恨的說：“為此，我永遠都不原諒他！”

正子無言以對，只能流淚。

“百惠和理惠將來也許會走上不同的人生路，你要好好培養她們。”

“是，父親。”

“可我非常擔心，久保茂將來會成為女孩們的負擔。你能理解我的擔憂嗎？”

正子點頭，以久保茂的不干人事，他是真的會為難女孩們。一想到這里，正子痛苦得無以復加。

“他成了久保家的婿養子，娶了久保家的女兒，這樣的男人是不可能離婚的。因此我想著，如果我在法律上是女孩們的父親，久保茂便無法以生父的名義要挾女孩們。我問過律師了，只要孩子們是我的養女，久保茂就沒有權利搶奪孩子們的撫養權。”

“可是孩子們的出生證明……”

“不是只有百惠的出生證明才有‘承認’嗎？理惠和淑惠的出生證明沒有。律師說這不算什么，他只是百惠的生父，理惠和淑惠跟他沒關系。”武雄板著臉。

正子木然，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點頭，“聽憑您的意思，父親。只要這對孩子們好，我沒有意見。”

“或者……我想過了，要是久保茂不肯簽字，那我就讓律師去找久保太太，告訴她，只要讓久保茂簽字同意，女孩們永遠都不會去認父親。我想久保太太一定會同意的。”

正子苦笑了一下：沒錯，久保太太為什么會找到她，還不是擔心久保茂跟她舊情未了嗎？久保茂不肯給孩子們的撫養費，用的理由也是“家里的母老虎實在厲害”，掌握了經濟大權，久保茂連財富都沒有自由；或者就是個借口，只是不想給錢，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久保夫婦根本就是一路貨色。

武雄非常滿意的返回了東京，開始辦理山口三姐妹的戶籍。

此事用不著告訴女孩們，因此理惠一直不知道祖父的行動力還怪強的呢。

她忙得很，忙著……上課。不是學校的課程，而是兒童合唱團的課程。

兒童合唱團也是要上課的！課程居然很全面合理，聲樂課當然要繼續上，還有樂理課、樂器課、形體/舞蹈課。成為正式團員后簽了3年的合約，合約規定團員必須上課，收取一定的授課費用；合唱團每年有演出若干，有償的（演出費），但基本覆蓋不了上課費用，還得自掏腰包支付一部分。

理惠研究了一通，發現兒童合唱團這是在為團員將來報考專業音樂學校做準備，各家兒童合唱團歷年都有不少團員考入藝術大學下屬的附屬中學，兒童合唱團普遍年齡在7歲到12歲，12歲小學畢業，此時便可以報考藝術中學了。

理惠覺得這可真是不錯。

學習藝術不管在哪個國家都屬于費用高昂，跟家境富裕能請得起家教的那些孩子相比，憑自己的能力考入兒童合唱團屬于相對費用低廉的另一個途徑。在兒童合唱團待幾年也能看出孩子是不是走藝術這條路的料，不行還能早早退出、走普通高考的路。

也不是不行，對自己的前途還沒有什么具體目標的理惠覺得這樣很好，什么都不耽誤。

*

百惠和理惠在學校都沒有告訴同學自己考取了青竹兒童合唱團，但不知怎么的，學校里還是開始流傳出山口姐妹要登臺演出的小道消息。

在60年代還算純樸的孩子們看來，漂亮的山口姐妹已經是他們之間的“大人物”了。

百惠居然收到了情書！

理惠驚訝：日本男孩這么早熟嗎？要知道百惠還不到10歲呀。

情書寫的很搞笑，就是小男孩發夢：百惠醬好可愛，我們做朋友吧！

百惠很害羞，將情書交給媽媽。

“媽媽，還有人總給姐姐送和果子和巧克力呢。”理惠偷偷摸摸的告訴媽媽。

正子有點好奇，“百惠收下了嗎？”

“收下了，她又不知道是誰送的。他們偷偷放在她桌上，不知道是誰。”

“那些禮物呢？”

“百惠分給同學們吃掉了。”

正子笑著說：“那百惠在學校一定很受歡迎啦。”

理惠想想，是沒錯呀，收到禮物當然說明她很受歡迎，將禮物送給同學們當然也會很受歡迎。

“沒人送禮物給你嗎？”

“沒有，我還太小了。”理惠感到遺憾。倒不是她有多喜歡吃和果子和巧克力啦，百惠總會留下給她的一份，不會忘了她這個妹妹的。

嘻嘻，有個好姐姐真幸福呀。

正子也挺感慨的，她同樣認為女孩們的事情“不值一提”，沒有什么好宣揚的，做人要低調。但同事們還是不知道從什么途徑知道了，都笑著恭喜她，兩個大女兒都是“一級棒いちばん”，一定很開心吧？

當然開心！

一直心情郁郁的正子感到未來可期，臉上的愁苦之色也減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