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檀身上素色衣裙染得通紅,周圍百姓都捂著鼻子躲著。
目光越發驚恐盯著她。
那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鼻腔里都是又腥又刺鼻的氣味,宋檀喉嚨忍不住的涌動,恨不得將整個胃都吐出來。
狗血淋頭的滋味,平生第一次體會。
好糟糕。
臉上黏糊液體擦不掉,宋檀深吸一口氣,將被狗血打濕的頭發撥開。
但舉手的手一直發顫。
宋檀,冷靜。
她在心里給自己打氣,眼底涌出一股熱,又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克制著嘔吐的沖動,吸一口氣:“憑著幾句道聽途說,就在這妖言惑眾,鼓弄人心?!?/p>
“我要報官?!?/p>
她努力做到心平氣和,但聲音已經克制不住到發抖。
心里的委屈更是幾乎要吞噬她的理智。
周圍久久無人動。
連宋家門口幾個值班的門房也躊躇立在那,不敢靠近一步,生怕靠得近了就沾染了她的晦氣。
偏這時,方氏紅著眼,張開手臂上前一把抱住她:“檀兒,你莫要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只是誤會自然好,若真有什么邪祟跟著,你放心,娘陪著你?!?/p>
她不怕邪祟也不怕弄臟衣服,說的動人,讓圍觀的百姓也動容紅了眼。
“這婆婆還真是不錯?!?/p>
“都說了自己孩子可能是被這個掃把星克死的,還能這么護著,要是我定然是要狠狠替自己孩子出氣的?!?/p>
“我見過那些中邪的,樣貌沒什么不同,但行事和過去大相徑庭。若連夫家都不認了,說不定宋娘子真是邪祟入體,失了心智?!?/p>
宋檀聽的清楚,面無表情盯著方氏。
“這就是你要的效果?!?/p>
毀她的名聲。
今日之后,她就算長著八張嘴別人第一個想起來的也是她是克死所有親人的滿身晦氣的邪祟。
別說改嫁,只說日后她想在京中來往,出面談生意,京中那些權貴和來往合作的商賈也會忌憚她今日被人宣之于口的命數,而退避三舍。
一步棋,毀了她所有的前路。
她還是小瞧了方氏。
“你說什么,娘怎么聽不懂,檀兒,娘只想你好好的,這份心,你難道真的不明白?!?/p>
方氏滿眼委屈,唇角微不可聞一勾,突然真人快速后退,就像被宋檀狠狠推了一把。
她踉蹌著撞倒了好幾個人,才勉強停下。
直到被婆子扶住才勉強站起身。
頭上的發髻都歪了,衣裙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污,卻不看自己,只先哭著看向宋檀:“檀兒,難道你真的中邪了?”
她撲通一聲跪在馬仙婆面前,求她救救宋檀。
“您看,這孩子身上的邪祟怎么驅除呢?”
這一下,所有人宋檀被邪祟上身。
“大膽妖孽,給我定!”
馬仙婆拿出鈴鐺快速搖動。
宋檀當真身子漸漸發硬發沉,說不出話,心下覺得不好。
又見馬仙婆搖頭晃腦的動作停下,不知從哪變出一條又粗又硬的鞭子:“用我這泡過符水的鞭子狠狠抽打七十下,關在神佛前閉關不見人,少說三年,多則五年,邪祟尚可驅除。”
方氏手里的帕子擰成了麻花,才堪堪壓著心里的痛快,和險些笑出聲的心境。
忍了又忍,終于重新擠紅了眼,似萬般艱難,天人交織才勉強開口下定了心:“那就開始吧?!?/p>
“不為別的,就算為了府中的下人,檀兒你吃些苦,日后也能少些辛苦?!?/p>
方氏微微揚起下巴,眼底早已迫不及待。
七十鞭子,關著不見人。
宋檀低聲笑著。
原來說到底還是要替上官靈珊出氣,吃的虧要加倍從她身上討回來。
鞭子破空襲來,直沖著她的臉。
宋檀反應極快想要抬腿,但不知為什么,只要那婆子手里的鈴鐺嗡嗡響動,她當真中邪一般站在原地,全身動彈不得。
連嘴巴都張不開。
眼看鞭子出現在眼前,只能勉強抬起手臂擋在臉前,堪堪護住了臉。
但手臂被這一鞭抽中,當即破了皮,一股鉆心的疼還是宛如被火灼燒過的燙。
府里下人這一會見真的動手,也有些著急想要上來護人。
“小姐?!?/p>
“小姐!”
被方氏一個眼神幽幽探去又頓住了腳步。
聽慣了方氏發號施令,面對自家小姐和方氏竟不知該如何選。
宋檀心里苦笑,早知道她就不讓宋管事去布行核對數目,有他在,至少不會這般孤立無助。
“你何時下了藥?”
她不知這婆子用了什么手段,這會就像身子不是自己的,怎么都動不了。
“什么下藥,是你這邪祟被我定住了!”
馬仙婆沒想給她喘息的余地。
啪的一聲。
第二鞭破空襲來。
宋檀目光一凝狠狠咬破了唇瓣。
劇痛下,身子能動,但鞭子已經到了眼前已經來不及躲了。
預料之中的痛沒有落下。
宋檀有一剎那的失神。
沈修禮站在她身前,一只手掌攥住那條長鞭,目光飛快略過宋檀,另一只手扯掉身上的披風把她從頭到腳蓋住。
“天子腳下,誰準你們隨便傷人?”
周圍的議論聲頓時消散一空,變得鴉雀無聲。
只有馬仙婆手里還要念念有詞,搖著驅邪用的鈴鐺:“邪祟速速離開,邪祟速速離開?!?/p>
沈修禮歪著頭聽了兩句,忽地一笑。
“邪祟?這兒,哪有邪祟?”
他指尖翻轉,從人群里略過,落在方氏身上。
“是她?”
又轉動,落在馬仙婆身上:“她?”
“還是……”
指尖最后轉動,停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