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心里早就暗罵,怎么哪里都有沈修禮這個瘟神,卻也不能躲著當看不見,“將軍,這是我們宋府的事。”
“今日既沒有起火,也沒有賊人害命,只是自己府上請人做法,這樣的小事將軍也要管?”
沈修禮淡淡瞥了她一眼:“這么說,這裝神弄鬼的是你請來的?”
方氏面色一僵。
那馬仙婆緩緩睜眼,“老婆子不過是看到邪祟,路見不平,為的是不讓邪祟為禍人間,并不是誰請來的。”
“此女克死身邊所有人,不是邪祟是什么?我看你渾身力氣,也該喝一喝符水驅邪。”
沈修禮濃墨般的鳳眸,眼底有一瞬的猩紅,不過很快就消失無蹤。
“這么靈,那你可算出自己今日是否有血光之災?”
話音落下。
他手上攥著的長鞭,忽地用力一拽,那長鞭頓時斷成了幾段,長鞭另一頭還在馬仙婆手上,她一個沒站穩被狠狠摔倒在地。
七八個上前去扶才終于把人扶起來。
一抬頭門牙都掉了兩顆。
馬仙婆捂著嘴,說話也開始含糊不清指著沈修禮直蹦:“你,你敢對我動手,簡直不知死活!就不怕仙家責怪?你可知往日都是誰花錢請我來京城驅邪算卦么?”
方氏眼看好不容易達成的目的又要被破壞,頓時也顧不上什么避險不避嫌,忙出聲打斷。
“沈將軍到底是為了職責,還是為了我這兒媳?”
沈修禮舌尖頂了下腮幫,低聲一笑。
“在京城裝神弄鬼,你們才是不知死活。”
“我觀你的面相,你也是個孤苦的鬼,克父克母,克妻的天煞孤星。”
馬仙婆不知死活地推開身邊的人,拿起掉在身側的鈴鐺繼續搖動,嘴里越發開始念念有詞。
都沒看到沈修禮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潮涌,渾身涌起一股森然的戾氣。
拳頭也漸漸握緊,剛抬腿。
一直沉默的宋檀終于開口:
“沈將軍。莫要再為我開口,妾身能處理。”
她連頭到腳都被披風蓋得嚴嚴實實,這會說話聲音從里面傳出來都悶聲悶氣,比平日一板一眼多了些什么。
沈修禮滿身戾氣突地散了,他頓了頓,也沒問她想怎么解決眼前的境遇,當真閉上了嘴,負手站在宋檀身側。
宋檀清了清嗓子,身體上那一股股發麻的滋味并未完全褪去。
她只能握緊手上的鞭痕,翻涌的疼痛再次加劇,大腦也更加清醒。
“既然你身上的神仙這么厲害,那我問你。”
“你能推算出今夜天上會有幾顆星星么?”
馬仙婆面色古怪,極為高傲冷哼一笑:“你問的這些都要開天眼。”
宋檀點了點頭,低頭和沈修禮說了聲什么。
他略微遲疑后,解開身上的荷包遞了過去,又轉身離開人群。
他走得突然,方氏心里暗暗察覺不好,但礙事的離開,眼下對付宋檀才是要緊事,她用帕子蓋住臉沖著那馬仙婆使了眼色。
馬仙婆又鼓動著一番,重新舉起鈴鐺。
剛要繼續念經。宋檀再次打斷了她。
“請你開天眼看一看,這荷包里裝的幾兩銀子?至于開天眼的價錢好說。請你來的人演今日這番戲給了多少,我加倍給你。”
宋檀拿到手,入手的觸感卻不像裝了銀子,但她并沒有多想。
一提銀子,馬仙婆唇角一歪,連剛掉了牙都忘了。
當即咧開嘴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牙洞。
但很快又想起什么,冷下臉:“你好大的膽子,竟對仙家不敬。不是真心孝順的銀子,仙家不會要的。”
宋檀心里冷笑,嘴上卻一聲接著一聲的嘆氣,“那就可惜了,我宋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末了,還故意晃了晃那荷包。
“連自證都不敢,算什么本事。”
“你算不到,我卻能算到。”
她舉起手,嘴里輕快地叫了一聲風來,過了一會竟果然起了一陣小風吹向人群。
周圍的百姓都驚呼得瞪大了眼睛,連那馬仙婆也低頭嘀嘀咕咕有些自我懷疑。
“你,你。我說你是邪祟吧!不是妖魔鬼怪,怎么能掌管天氣,控制風呢?”
噗嗤一聲輕笑從披風下傳出。
沈修禮帶著重新回她身側,舉起兩只和半個身子那么大的扇子。
渾身肌肉緊繃露出漂亮的線條。
隨著扇子扇動,又是一陣呼呼的大風。
“這就是你口中所謂邪祟控制大風。”
“若真這么厲害,人人在家請神畫符,何必下地耕作,生病何必看醫吃藥,將軍何必征戰沙場,都找你畫符驅邪不就可以萬事順遂了?”
她聲音清亮,剛才幾句話下來,讓本來信了十分的百姓又像被人潑了一盆水把混沌的大腦清醒。
府衙的官差也很快過來,直接給馬仙婆扣上的枷鎖。
沈修禮眸色沉沉下了令:“是不是仙家,下了大獄就知道了。”
宋檀身子發虛,但身上狼狽又不能這么回府。
壓著聲音開口:“將軍,我……”
“我帶你離開。”
沈修禮隔著披風,準確抓住她在披風下沒受傷的那只手腕。
原本擁擠的人群不知道何時清出一條路。
抓住她的大掌不僅沒松,反而反手避開傷痕牽著她開始往外走,宋檀心頭一顫。忍不住垂眸,她的視線被頭頂的斗篷蓋住,只有腳下透著光,正好能看到身前沈修禮領路的腳步。
從披風下伸過來的手,掌紋正好貼合住了她所有掌紋脈絡延伸出新的方向。
宋檀心里發熱發脹,不知怎么莫名想起七年前在廟里。
方圓大師給她批的命格,她的人生宛如高山玫瑰大起大落跌宕起伏,遇到高山方可重生。
那時的她,以為自己的高山是上官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