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聲呼嘯。
乘坐“雷鳥牌鬼火”趕路,確實暢快淋漓。
雷鳥帶著江臨,正以極速逼近月城。
下方城市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江臨本漫無目的掃視著,突然,他驚覺,一座尖頂高聳的灰白色建筑,正在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眼皮一跳。
“……小鳥子,”
江臨的聲音在風(fēng)聲中略顯飄忽,“你之前說的第一綜合醫(yī)院,具體地址……是在哪兒?”
聞言。
雷鳥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老實回答:“月圓西路254號啊,
“大哥,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一般人,誰會在意醫(yī)院的具體門牌號啊?
江臨:……
資本,你贏了。
254號。
就在凈穢教堂的255號旁邊。
換句話說。
第一綜合醫(yī)院和凈穢教堂,是緊挨著的鄰居。
說不定,兩者中間只隔了一道柵欄,甚至共享一面圍墻!
黃金精神在江臨心中油然而生。
他打算退避三舍,商量道:“……檢查,非得在第一綜合醫(yī)院嗎?
“月城這么大,沒有別的權(quán)威機構(gòu)?”
“嗯,必須在第一綜合醫(yī)院。”
雷鳥解釋道,“這是標(biāo)準(zhǔn)流程:
“所有與高濃度未知能量,或高階詭物接觸過的人員,
“都需要先到凈穢教堂接受「凈化」儀式,祛除可能附著的「污穢」或「詛咒」,
“然后,才到醫(yī)院進行全面體檢。”
他停頓片刻:“雖然,
“凈穢教派的行事作風(fēng),管理局難以理解,
“他們背后的「凈穢」閣下,對「潔凈」近乎偏執(zhí)的追求,以及對「污穢之物」格殺勿論的強硬態(tài)度,更是讓很多人敬而遠之……
“但是,”
雷鳥話鋒一轉(zhuǎn),“單論「驅(qū)除異常能量」和「凈化精神污染」,
“凈穢教派的手段,確實是最權(quán)威、最徹底的。”
江臨沒有放棄掙扎。
比起洛薇雅和神代雪音,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有些畏懼“圣女小姐”。
畢竟……
這位,是真的,有嚴·重·潔·癖。
他還想再說點什么,看能不能爭取轉(zhuǎn)院。
懷里,一直安安靜靜的洛薇雅,突然動了動:“親愛的,我覺得去一下也好,
“雖然凈穢是我第二討厭的家伙……
“但昨晚那個「鐵塊」散發(fā)出的能量波動,連洛薇雅一時之間都無法完全看透,
“....確實非常古怪呢。”
她依戀地蹭蹭江臨,擔(dān)憂道:“為了親愛的安全著想,還是凈化一下比較好,
“萬一留下什么隱患呢?”
小洛薇雅。
你擔(dān)心我,我真的很感動。
可是……我又該怎么告訴你,你這是在把你的男人,往火坑里推呢?
言語間的工夫。
江臨已經(jīng)來不及再做什么了。
作為月城最快的男人,雷鳥的速度很快。
幾句話的工夫,他已經(jīng)帶著江臨,降落在凈穢教堂的橡木大門前。
教堂門口。
林檀河正坐在一張木桌前,低頭抄寫著什么。
聽到落地聲,她抬起頭,掃了江臨和雷鳥一眼,眼神平靜無波。
“來了?”
她的語氣依舊死板,“請跟我來,
“管理局已經(jīng)提前為兩位預(yù)付了本次凈化儀式的費用。”
她的目光,在江臨懷中的布娃娃上停留半秒。
林檀河并未流露出任何好奇或疑問。
她只當(dāng),這是江臨某種奇怪的愛好。
“走吧。”
林檀河毫不拖泥帶水,合上本子,起身。
在她的引領(lǐng)下,
兩人穿過光線幽暗的長廊,來到教堂深處的密室前。
當(dāng)他們抵達時,恰好密室的石門打開。
一位面色輕松的中年女性從里走出,對門旁一位神職人員微微鞠躬,然后離開。
看來,這凈化教堂的生意,也不算冷清?
密室內(nèi)部空間不大,陳設(shè)極其簡潔,幾乎沒有任何裝飾。
唯一的焦點,便是中央那個用白玉砌成的方形水池。
池水清澈見底,質(zhì)感略顯神秘,并散發(fā)出柔和的熒光。
最神奇的是。
明明沒有任何土壤,其水面上,卻綻放著幾株風(fēng)信子。
“這位專員,你排在他后面,請暫且在外等候。”
林檀河將雷鳥請出密室,并關(guān)上石門。
她轉(zhuǎn)向江臨,平鋪直敘:“儀式很簡單,
“首先,請面向凈池,誦讀一段你內(nèi)心關(guān)于「凈穢」的真諦或祈愿,
“然后,將面部浸入池水中,閉氣靜心,
“直到我告知你可以停止為止。”
江臨心中一緊:“教義?”
每次需要他念叨點特定內(nèi)容的時候,似乎總會遇見一些麻煩。
洛薇雅的專屬咒語是這樣。
上次,自己發(fā)癲倒念名字也是這樣。
他問道:“有沒有標(biāo)準(zhǔn)的教義文本,可以供給我參考一下?”
林檀河搖搖頭:“沒有。”
“……嗯?”
“凈穢閣下從未頒布,或認可過任何官方的教義典籍,”
林檀河解釋道,“你只需遵從內(nèi)心,說出你認為最契合「凈穢」本質(zhì)的話語即可。”
江臨:……
這也太隨意了吧?
沒有教條、沒有教義、沒有經(jīng)典?
你們這個教會,到底是怎么傳承至今的?
....自己該扯點什么好?
「贊美太陽?」
「神曼波?」
「為了泰坦?」
「列奧羅德?!」
都不對勁!
好在,江臨剛才走近密室時,就特意留了個心眼。
他尖起耳朵,捕捉了前一位信徒誦念的內(nèi)容。
照葫蘆畫瓢,總不會出問題吧?
江臨定定神,走到水池邊,學(xué)著記憶中的腔調(diào),開口誦念:
“「凈蝕吾垢,穢土生花」。”
念完。
一秒鐘,兩秒鐘...
密室一片寂靜。
預(yù)想中的異象并未發(fā)生。
……難得,難得。
這次居然這么順利?
江臨暗暗松了一口氣,不再猶豫。
他先將洛薇雅放在池邊地面上,然后俯下身,將面部埋入池水中。
咕嚕嚕……
水,澳然自立漫波。
水波拂過臉頰,將視覺和聽覺隔絕開來,世界陷入一片靜謐。
一種奇異的感覺,順著皮膚毛孔,滲透進來。
這池水,仿佛擁有靈性,正一點一點,拂拭著他靈魂深處,可能存在「塵埃」和「疲憊」。
舒服。
出乎意料的舒服。
沒有憋氣的窒息感,也沒有液體浸入耳鼻的不適。
在這池水中,江臨感知到的只有純凈與安寧。
「……如果圣女小姐察覺不到什么異常的話,以后偶爾來泡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江臨腦海驀然閃過這個念頭。
他忽然有點理解,為什么凈穢教派能在沒有教義的情況下,依然吸引了不少信徒。
不怕教會吹牛逼,就怕教會給實惠。
上一個把“治病祛疾”作為招牌的,還叫“太平道”。
時間在靜謐中緩緩流逝。
江臨放松心神,等待著林檀河按流程喊停,然后就去隔壁醫(yī)院,走個簡單的過場。
不過。
事與愿違。
平靜的池水,不知從哪個瞬間開始,逐漸有了變化。
水面下,似有暗流開始涌動、盤旋。
池水,似乎活了過來。
……不,不對。
不是池水「活了」。
更像是某種存在,在某一刻,透過這池水察覺到了什么。
于是,她的目光,帶著疑惑,停留下來,并投以注視。
...有人,在看著自己。
江臨暗道不妙。
他下意識就想從水中抬頭,遠離池水。
可偏偏,他的身體仿佛被鎖住了。
無論他如何動作,如何仰起脖頸,自己的面部,卻始終浸在蕩漾的水中。
漸漸地。
一個飄渺虛幻的聲音,穿透水層的阻隔,重重回蕩:
“……我的……
“……騎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