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
門外走廊昏暗的應急燈光斜斜地照進來,在玄關地板上投下一道狹長的光影。
那個穿著深色工裝,戴著普通口罩和帽子的男人就站在光影邊緣。
他手里沒拿任何武器,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微微抬著頭。
帽檐下的眼睛平靜得近乎空洞。
越過擋在前方的李秘書和兩名保鏢,精準地落在被蘇晚緊緊護在懷里的子寧身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
蘇晚能感覺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狂跳的聲音,血液沖上耳膜。
她將子寧完全擋在身后,另一只手本能地伸向旁邊。
子軒不知何時已經攥緊了茶幾上的金屬水果盤邊緣,小臉繃得死緊。
子睿則迅速將平板電腦塞到沙發坐墊下,小小的身體擋在弟弟子樂面前。
子樂似乎總比哥哥姐姐膽小一些,被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嚇住了。
他緊緊抱著媽媽的腿,大眼睛里滿是驚恐。
“后退。”李秘書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和兩名保鏢呈三角站位,封住了門口的空間,手已按在腰間。
但門外的男人沒有動。
他甚至沒有看李秘書一眼。
他目光鎖定在子寧身上。
然后,他開口了。
聲音透過口罩有些沉悶,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找到你了。”
這句話不像勝利的宣告,更像一種平淡的確認。
“你是什么人?”李秘書厲聲問。
同時他微微側身,進一步擋住蘇晚和孩子們的視線。
男人終于移動了目光,緩緩掃過李秘書。
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像在看一件家具。
他的視線最后落在蘇晚臉上,停頓了兩秒。
“蘇晚女士。”他語氣依舊平淡。
“請讓你的孩子跟我走一趟。這樣對大家都好。”
“你休想!”蘇晚的聲音因憤怒和恐懼而微微發抖。
但她挺直了脊背,將孩子們完全擋在身后。
“滾出去!否則我報警了!”
男人似乎幾不可查地搖了下頭,像是有點遺憾。
“報警?”他輕聲重復,然后抬起右手。
他的動作并不快,甚至有些隨意。
但李秘書和兩名保鏢的反應卻快如閃電。
幾乎在他抬手的瞬間,三人已同時有了動作!
李秘書向前半步試圖制住對方手臂。
左側保鏢側身封堵門口。
右側保鏢則迅速向蘇晚和孩子們靠攏,形成保護圈。
然而,男人的手只是舉到胸前。
掌心向上,露出一個黑色火柴盒大小的扁平裝置。
他的拇指在裝置側面輕輕一按。
“滋”的一聲。
一陣極其高頻尖銳的噪音驟然爆發!
那聲音并不震耳欲聾。
卻瞬間穿透耳膜,直刺大腦深處!
蘇晚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和惡心。
耳邊嗡嗡作響,視野里的東西開始重影,晃動。
她聽到子樂發出難受的嗚咽,子寧緊緊抱住了她的腰。
李秘書和兩名保鏢的動作明顯遲滯了一瞬,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這種定向聲波攻擊顯然對他們影響更大。
就在這遲滯的不到一秒里,男人動了。
他的動作簡潔得可怕,沒有多余的花哨。
他側身,繞過李秘書抓來的手。
手肘順勢撞在李秘書肋下。
一個沉悶的撞擊聲。
李秘書悶哼一聲,向旁踉蹌。
幾乎同時,男人左腳為軸,右腿如鞭子般掃出。
擊中左側保鏢的膝彎。
保鏢失去平衡倒地。
而男人的右手已如鐵鉗般扣住了右側試圖拔槍的保鏢的手腕。
一扭一卸,保鏢痛呼松手。
手槍落地,被男人腳尖一挑,滑向墻角。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
三個受過專業訓練,反應極快的成年男人,已失去戰斗力。
男人甚至沒有喘氣。
他收回手,重新站定。
仿佛只是撣了撣灰。
那令人眩暈的聲波攻擊也停止了。
蘇晚臉色慘白,緊緊摟著孩子們,大腦一片空白。
她學過格斗,甚至精通。
但眼前這個男人的身手和裝備,已經超出了普通襲擊者的范疇。
這是頂級的專業殺手。
男人的目光再次落到子寧身上。
“孩子,過來。”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我不想傷害你母親和兄弟們。”
子寧從蘇晚身后探出一點頭,小臉蒼白。
但那雙清澈的眼睛卻直直地看著門外的男人。
她沒有哭,只是緊緊抿著嘴唇。
然后,用很輕,但異常清晰的聲音說:
“你心里沒有生氣,也沒有高興。你在工作。但你在害怕,害怕完不成工作,會被老板懲罰。”
男人的瞳孔幾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
這是他出現后,第一次有了細微的情緒波動。
“你還很累。”子寧繼續說,聲音細細的,卻像針一樣扎人。
“你昨天晚上沒有睡覺,一直在想怎么抓住我。你想用我,去換你女兒的藥。”
最后幾個字說出來時,男人的身體明顯僵住了。
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波動。
震驚,以及一絲被徹底看穿的慌亂。
蘇晚瞬間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破綻!
她幾乎在子寧話音落下的同時,將孩子們猛地向后一推。
自己則抄起手邊最近的重物。
一個沉甸甸的黃銅花瓶被用盡全力朝男人砸去!
不是砸頭,而是砸向他剛剛持著聲波裝置,可能還未來得及完全收回的右手!
男人本能地側身閃避,動作依舊快得驚人。
花瓶擦著他的手臂飛向門外走廊,發出碎裂的巨響。
但這瞬間的分神已經足夠!
被擊倒的李秘書掙扎著從地上爬起。
用未受傷的手拔出備用武器。
而原本倒地的左側保鏢也咬牙撲上來,試圖抱住男人的腿!
“媽媽!”子軒突然尖叫一聲。
她不是害怕,而是發現了什么。
他指著男人身后的走廊盡頭:“燈!樓梯的燈在閃!”
果然,遠處安全通道的指示燈正在有規律地明滅。
那是他們預先約定的,外部增援即將到達的暗號!
男人也察覺了。
他看了一眼走廊盡頭。
又深深看了一眼被蘇晚重新死死護在身后、正睜大眼睛看著他的子寧。
眼神復雜難明。
有震驚,有猶豫,或許還有一絲別的什么。
他沒有再試圖進攻,也沒有去撿墻角那把槍。
只是極其迅速地后退一步,閃入旁邊的消防通道門后。
門合攏的瞬間,他最后的聲音飄了進來,依舊平淡,卻似乎多了點什么:
“告訴陸衍舟,游戲,才剛剛開始。”
腳步聲迅速遠去,消失在樓梯間。
幾秒后,急促而密集的腳步聲從另一邊樓梯傳來。
全副武裝的增援人員沖了上來,迅速控制住樓道,檢查各個角落。
“蘇小姐!孩子們!沒事吧?”帶隊的人急切地問。
蘇晚腿一軟,幾乎站不住,全靠扶著墻壁才沒倒下。
她渾身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后怕和極致的憤怒。
她緊緊抱著三個撲過來的孩子,目光卻死死盯著那扇已經關閉的消防門。
“追!”李秘書捂著肋部,臉色鐵青地下令:“他跑不遠!封鎖整個街區!”
“不用了。”蘇晚忽然開口。
“他既然敢來,就一定有萬全的撤退計劃。追不上的。”
她低下頭,看向懷里的子寧。
小女孩也正抬頭看著她。
她清澈的眼睛里還殘留著一絲驚懼,但更多的是困惑。
“媽媽,”子寧小聲說,“那個叔叔,他其實不是很壞。他心里很難過。他女兒病的很重,快沒有時間了。那個老板說,抓到我,就給他藥。”
蘇晚的心狠狠一揪。
她抱緊了女兒,看向驚魂未定的子睿和子軒,還有縮在她懷里發抖的子樂。
這不是結束。
對方的目的很明確,是子寧。
而且,他們掌握了足以驅動一個頂尖高手為之賣命的籌碼。
這遠比單純的威脅或貪婪更可怕,也更難對付。
“聯系陸衍舟,告訴他,家里出事了。對方的目標是子寧。還有……”
她頓了頓,想起子寧剛才的話,和那個男人最后復雜的眼神。
“告訴他,對方陣營里,可能有突破口。一個被迫的父親。”
醫院那邊的混亂尚未平息,家里的襲擊接踵而至。
而對方拋下的那句話,更像是一道宣戰書。
游戲,的確才剛剛開始。但這一次,獵人與獵物的界限,似乎開始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