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

陸衍舟站在門口，身形挺拔，簡單的深色毛衣也難掩其迫人的氣場。

他的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過屋內，最后落在客廳里四個如臨大敵的孩子身上。

蘇晚側身讓他進來，空氣瞬間變得稀薄。李秘書識趣地留在門外，輕輕帶上了門，將這狹小空間內的對峙隔絕開來。

“陸先生，有事？”蘇晚的聲音帶著刻意維持的平靜，身體卻不著痕跡地擋在了孩子們前面。

陸衍舟的視線掠過她，直接投向緊繃著小臉的幾個孩子，最后定格在眼神最兇，拳頭攥得最緊的子軒身上。

“聽說，子軒在學校跟人動手了？”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像是在詢問一件尋常小事。

子軒脖子一梗，就要沖口而出，被子睿悄悄拉了一下衣角。

蘇晚心中一緊，他怎么會知道？而且用這種借口登門？

她穩住心神，淡淡道：“小孩子之間的打鬧，不勞陸總費心。”

“打鬧？”陸衍舟向前走了一步，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子軒。

“我陸衍舟的兒子，打架可以，但要贏。輸了，或者無緣無故惹是生非，丟的是我陸家的臉?！?/p>

這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子軒氣得臉都紅了，大聲反駁：

“我才沒輸！是他們先罵我是沒爹的野種！我才動手的！我贏了！”小家伙胸膛起伏，像只被激怒的小獸。

陸衍舟眼底極快地閃過一絲什么，快得讓人抓不住。他目光轉向蘇晚，帶著審視：

“哦？看來是事出有因。對方家長什么態度？需要處理一下嗎？”

他語氣隨意，卻帶著一種能輕易掌控他人命運的漠然。

“不必了。”蘇晚立刻拒絕，她不想和陸衍舟有任何更多牽扯，“已經處理好了?！?/p>

就在這時，或許是陸衍舟帶來的壓迫感太強，或許是氣氛太過緊張，老四子樂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

玻璃杯朝著子寧的方向滑落！

幾乎是本能，離得最近的子軒動如脫兔！

所有人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只見一個小小身影猛地一探、一抓，下墜的杯子竟被他穩穩撈住，水只灑出幾滴。

他整套動作快、準、穩，帶著一種未經系統訓練卻渾然天成的流暢感，完全超出了普通五歲孩子的反應極限。

陸衍舟的瞳孔幾不可查地縮了一下。這孩子的運動神經和反應速度……

子軒自己也愣了一下，隨即把杯子重重放回桌上，別開臉，耳根卻有點紅，似乎懊惱自己剛才下意識的反應。

一陣微妙的沉默后，老三子寧輕輕吸了吸鼻子，忽然小聲對蘇晚說：“媽媽，這個叔叔這里，好像有點難過。”

她的小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清澈的大眼睛帶著純然的困惑，望向陸衍舟。

一瞬間，陸衍舟周身那種冷硬的氣場仿佛出現了一絲裂隙。

他從未在一個孩子眼中看到過如此直白、不加掩飾的共情。

這感覺讓他極其不適，仿佛內心深處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被這單純的目光輕輕觸動了。

他微微蹙眉，移開了視線。

老大子睿始終安靜地觀察著，此刻推了推小眼鏡，用與他年齡不符的冷靜口吻開口，邏輯清晰得驚人：

“陸先生，根據《未成年人保護法》和《民法通則》，在母親有監護能力且未虐待遺棄的情況下，生父探視需征得監護人同意，并不能以丟臉等主觀理由干涉子女正常社交。您今天的到訪理由，在法律和情理上，都不夠充分?！?/p>

一番話，條理分明，直接點破了陸衍舟借口的牽強，甚至隱隱帶著指責他不請自來，多管閑事的意味。

陸衍舟終于將目光正式投向這個最為沉靜的大兒子。

這孩子不僅冷靜，思維更是縝密，直接抓住了他話里的漏洞進行反擊。這份心智……

就在氣氛再次陷入僵局時，小子樂似乎覺得無聊了，他掙脫媽媽的手，搖搖晃晃走到陸衍舟腿邊。

他仰起小臉，把手心里攥了半天的一顆快化掉的草莓糖遞過去：“叔叔，吃糖，甜的，別難過?！?/p>

那一刻，陸衍舟徹底僵住了。他習慣了商場的爾虞我詐，習慣了用權勢和冷漠筑起高墻，卻從未應對過如此直接、純粹的善意。

看著那雙清澈得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睛，和那顆粘糊糊的糖果，他伸出去想推開的手，竟一時不知該往哪里放。

蘇晚看著這一幕，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她看到陸衍舟冰山般的表情出現了裂痕，那是一種措手不及的狼狽松動。

她的孩子們，正用他們各自不可思議的方式，無聲地對抗著這個強大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將子樂拉回身邊，直面陸衍舟，下了逐客令：

“陸先生，看也看過了，孩子們沒事。時間不早，我們要休息了?！?/p>

陸衍舟回過神，深深看了一眼蘇晚，又目光復雜地掃過四個孩子。

尤其是那個遞糖給他的子樂。他沒有再糾纏，轉身走向門口。

在手觸到門把的瞬間，他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聲音低沉地拋下一句：

“本周五，孩子們的家長會，我會到場?！?/p>

說完，他拉開門，徑直離開。

門關上的瞬間，蘇晚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她靠在門上，心臟狂跳。

而屋外的陸衍舟，走進電梯，看著光潔梯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耳邊卻反復回響著子寧那句“這里難過”，和眼前晃動著子樂遞來的那顆糖。

他煩躁地松了松領口，對等候的李秘書冷聲吩咐：

“去查，今天在學校，到底是誰，罵了我的兒子?！?/p>

出租屋內，子睿寧抬起小臉，看向驚魂未定的媽媽，鏡片后的目光銳利：

“媽媽，他在撒謊。他根本不是為二弟打架來的。”

“他的手機，從進門到離開，一直在接收附近至少三個不同信號源傳來的實時加密音頻數據流?！?/p>

“他戴著的那塊手表，是市面上從未流通過的最新款，內部集成的生物傳感器，剛才一直在掃描我們的心率皮電反應和微表情?！?/p>

“陸衍舟今晚來的真正目的，是評估我們。評估媽媽你的反應，評估我們四個的價值和威脅。”

蘇晚的血液，瞬間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