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外花翎朝張綏之招了招手,隨后跑上了樓。張綏之接收到她肯定的眼神,心中最后一塊拼圖悄然落下。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因即將揭曉謎底而微微顫抖的指尖,轉身面對神色各異的眾人。
“諸位,請隨我看。”張綏之仔細的講述了案件的經過,眾人聽完后議論紛紛:
“兇手是怎么進來的?”
“難道真的是鬼?”
木玄霜環抱雙臂,冷冽的目光掃過室內,最終定格在張綏之身上,帶著明顯的不耐:“張公子,現場我們已看過多次,門窗緊閉,無跡可尋。你若再無新發現,休怪本將按妨礙公務論處。”
張綏之不卑不亢地拱手:“木姐姐稍安勿躁。晚輩以為,在此案中,我們一直陷入了一個誤區——我們絞盡腦汁思索兇手是如何潛入這密室殺死木德隆,卻從未想過,或許兇手根本無需潛入。”
“無需潛入?”木靖眉頭微挑,露出感興趣的神色,“愿聞其詳。”
張雨疏和侍女小紅也面露不解,小紅怯生生地低語:“可是……奴婢和兩位衛士以及張小姐一直在院中,并未見大公子出來啊……”
張綏之微微一笑,目光轉向窗外,朗聲道:“這正是兇手的狡詐之處。他并非將木德隆引出房間,而是讓木德隆‘自己’將頭探出窗外!”他隨即對守在門口的阿依朵使了個眼色,“阿依朵,麻煩你上樓,告訴花翎,可以開始了。”
阿依朵點點頭,飛快地跑開。眾人不明所以,只能疑惑地等待。不過片刻功夫,就在眾人屏息凝神之際,一張慘白無比、五官扭曲模糊的“鬼臉”,悄無聲息地突然出現在那扇緊閉的窗戶外面,緊緊貼著窗紙!
“啊!”小紅嚇得驚叫一聲,躲到張雨疏身后。就連見慣風浪的木玄霜和木靖,瞳孔也是微微一縮。
張綏之指著那鬼臉,對木玄霜道:“木將軍請看,這就是連日來驚嚇木德隆的‘鬼’。您覺得,在白日里,此物可能騙過木德隆嗎?”
木玄霜冷哼一聲:“雕蟲小技,粗糙不堪!木德隆再是不濟,又不是三歲小孩,白日里豈會看不出這是人搞的鬼?”
“將軍所言極是!”張綏之擊掌贊同,“白日里自然一眼看穿。但若是在黎明拂曉,天色未明,或是深夜燭火搖曳之時呢?接連數日,夜深人靜之際,窗外反復出現此等鬼臉,木德隆本就心神不寧,屢受驚嚇,早已成了驚弓之鳥。今日清晨,他正在用早飯,這鬼臉再次出現——這次,不是在深夜,而是在天色已亮的清晨!木德隆這回清楚的看到是拙劣的伎倆,諸位請想,連日來的恐懼積累之下,木德隆此刻必然會被憤怒沖昏頭腦!”
張綏之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窗邊,模仿木德隆當時可能的反應:“他心中積壓的怒火和恐懼瞬間爆發,定然會想,到底是哪個宵小敢如此戲弄于他!于是,他憤怒地——”說著,張綏之猛地推開了那扇原本閂著的窗戶。
隨著窗戶打開,眾人看得分明,那張“鬼臉”果然是一個粗糙的樺樹皮面具,此刻正被一根繩子系著,從碉樓頂層緩緩垂落下來,懸停在一樓窗口的位置。木靖和木玄霜同時探身向外望去,只見碉樓平頂的邊沿處,花翎正探出半個身子,朝下面招手。
“諸位看到了嗎?”張綏之的聲音帶著揭示真相的激動,“就在木德隆憤怒地推開窗戶,探出身子想要查看究竟是誰在搗鬼的剎那——兇手,就在碉樓的頂層,早已蓄勢待發,‘嗖’!一箭精準地射穿了探出窗外的木德隆的眉心!”
他指向窗外地面那灘已被標記的血跡:“這也就完美解釋了,為何窗外地面會有的血跡!因為木德隆是在窗外中箭,部分血液自然灑落墻外!”
木靖恍然大悟,撫掌道:“妙啊!如此一來,案件迎刃而解!兇手根本無需進入房間,而是在樓頂遠程射殺!”
阿詩瑪也長舒一口氣,眼中露出欽佩之色:“原來如此!好狡猾的手段!”
“等等!”
木玄霜并未信服,她秀眉緊蹙,提出了關鍵質疑:“張公子,此推論確實精彩,木德隆是探身窗外中箭,但之后呢?兇手在樓頂射箭之后,如何下來處理現場?我們聽到木景云驚呼并發現尸體時,門窗可是從內緊閉的!難道兇手射箭后,還能隔空關窗落閂不成?”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張綏之身上,這確實是整個推理鏈條中最難解的一環。
張綏之面對木玄霜的追問,非但沒有慌亂,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盡在掌握的笑意,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
“木將軍問到了最關鍵處!這正是本案最精彩、最大膽的部分!”張綏之的聲音因興奮而微微提高,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揭開謎底時的腎上腺素飆升的顫抖,“兇手在樓頂射殺死木德隆后,并沒有遠遁,也沒有施展什么穿墻術。他做了一件看似最不可能、實則最巧妙的事——他從容地走下樓梯,光明正大地……走進了木德隆的房間!”
“什么?!”張雨疏失聲驚呼,小紅更是嚇得捂住了嘴。木玄霜和木靖也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張綏之接著分析:“他走進房間時,木德隆剛剛中箭身亡。兇手迅速檢查確認死亡,然后,他需要完成最后一步:制造假現場。他將倒在窗邊的尸體拖拽到房間中央,營造出遇害于室內的錯覺。然后,他走到窗邊,將窗戶關上,從內部閂好。最后,他退出房間,帶上房門,然后……裝作剛剛發現慘案的樣子,驚恐萬分地大聲呼救!告訴我們——木德隆死了!”
現場一片死寂,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這個大膽至極的推論震驚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一直沉默不語、面露悲戚的木景云。
張綏之深吸一口氣,強壓住狂跳的心臟,字字清晰地說道:“而當時,唯一符合這個條件的人,唯一在案發前后有充分時間、并且有合理理由進入房間而不會引起我們懷疑的人,就是——你,木景云!本案的真兇!”
“荒謬!”木景云猛地抬起頭,臉上瞬間褪去血色,但眼神卻透出被冤枉的憤怒和悲痛,“張公子!我敬你是客,又是進士身份,但你怎能如此血口噴人!案發之時,我與你在院中交談,隨后才去叫兄長出來,發現了尸體,怎會有時間行兇并布置現場?況且,我為何要殺害自己的親兄長?!”
張綏之面對木景云的駁斥,毫不退縮,反而迎上前一步,語氣愈發堅定:“時間?這正是你計劃中最自信的一環!你利用了我們所有人!從你利用小紅送飯出來后的那一盞茶的時間完成行兇,再若無其事的下來,氣定神閑的和我們打招呼,卸甲,到木德隆房間叫人,直到大家聽到你驚呼,中間不過短短片刻。自然無人會懷疑到你頭上,因為你把殺人和處理現場分成了兩部分!實際上,要處理現場不需要多少時間。”
他轉向木玄霜和木靖:“將軍,木大人,可否愿意配合晚輩做一個小小的演示?”
木靖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木玄霜,點了點頭:“但試無妨。”
張綏之對張雨疏道:“姐,請你從我開始退出房間時,在心中默數。”接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木玄霜拱了拱手,“玄霜姐姐,得罪了,能否請您趴在窗口,暫時模擬一下……中箭后倒地的位置?”
木玄霜鳳目一瞪,顯然極不情愿扮演尸體。木靖見狀,笑著打圓場:“玄霜,破案要緊,配合一下張公子吧。”木玄霜這才冷哼一聲,不情不愿地走到窗邊,背對窗口,做出俯身探出的姿勢。
張綏之退出房間,輕輕帶上門,站在門外,對里面的張雨疏喊道:“姐,開始數!”
張雨疏立刻在心中默數。就在她數到“一”的瞬間,張綏之猛地推門而入,動作迅捷如獵豹!他快步沖到窗邊,毫不猶豫地伸出雙臂,從木玄霜的腋下穿過——在那一剎那,一股混合著冷冽金屬與淡淡女子體香的氣息涌入鼻腔,讓張綏之的心臟狂跳,熱血沸騰,張綏之瓦學弟附體,狠狠對著木玄霜的頭發過肺一把,但他動作毫不停滯——用力將“尸體”向后拖拽。木玄霜身披鎧甲,分量不輕,但張綏之少年氣盛,此時美女姐姐在懷,腎上腺素爆發,竟也順利地將她拖離窗邊約四五步距離,放到房間中央。隨后,他立刻轉身沖到窗邊,將窗戶“砰”地關上,落下插銷,最后轉身面向門口,用盡力氣大喊一聲:“殺人啦!大哥死了!”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干凈利落!
而此時,房間內的張雨疏,剛剛數到“二十八”!
張綏之喘著氣,看向目瞪口呆的眾人,尤其是面沉如水的木玄霜:“木將軍,得罪了。您也感受到了,整個過程不過二十余息!而且,您還穿著沉重的鎧甲!兇手只要能事先演練過多次的人,動作只會更快!木景云,你有充分的準備時間,完成這一切,時間綽綽有余!”
這時,花翎和阿依朵也氣喘吁吁地跑了下來,花翎手中高舉著一個東西——正是那個用來嚇唬人的樺樹皮鬼臉面具,以及一小卷近乎透明的魚線。
“張公子!找到了!就在木二公子房間的床褥底下藏著的!”花翎大聲報告。
張綏之接過面具和魚線,展示給眾人看:“這就是證據!你利用寨中孩童惡作劇的傳說,自己制作了這個面具,連日來在夜深人靜時驚嚇木德隆,使他精神崩潰,也為今早的致命一擊鋪平了道路!你無法徹底清理窗外墻根的血跡,因為那是箭矢穿透眉心時必然噴濺的,這就是你計劃中無法抹去的破綻!我想通了血跡的來源,立刻讓花翎去你的房間搜查,果然找到了這個關鍵物證!”
鐵證如山!所有的推論都指向了木景云!
木景云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身體微微搖晃,先前那溫文爾雅、悲戚從容的面具徹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計劃敗露后的灰敗與絕望。他環視四周,木玄霜的手已按在刀柄上,木靖眼神冰冷,阿詩瑪和寨中武士則堵住了門口。他再無退路。
“撲通”一聲,木景云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他不再辯解,只是低著頭,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良久,才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嗚咽,承認了罪行。
“是……是我做的……”
現場一片嘩然!誰能想到,看似儒雅謙和、照顧兄長的木景云,竟是親手弒兄的冷血兇手!
木景云涕淚橫流:“是我……是我殺了大哥……他……他仗著是嫡系長子,多年來一直欺壓我……克扣我的用度,辱罵我是旁支庶子……這次皮貨交易的虧空,明明是他中飽私囊,卻要推到我頭上……我……我一時糊涂啊!”
真相大白,院內眾人神色復雜,有震驚,有鄙夷,也有幾分唏噓。
木玄霜整理了一下被張綏之弄皺的鎧甲,看向張綏之的目光已然完全不同。那之前的輕蔑與不耐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微欣賞。她深深地看著眼前這個因破案成功而臉頰微紅、眼神亮得驚人的少年進士,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他。這個看似文弱的少年,竟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和縝密的推理能力,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破解這么棘手的迷案。
張綏之感受到木玄霜的目光,抬起頭,恰好與她四目相對……他一時無法解讀的深沉意味。少年心中一熱,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難以名狀的興奮席卷全身,讓他幾乎要顫抖起來。
木玄霜移開目光,恢復了一貫的冷峻,對左右下令:“將兇手木景云拿下!押回木府,聽候土司發落!”
花翎和阿依朵如同兩只歡快的小雀,一左一右蹦跳到張綏之身邊,兩雙明亮的眸子里滿是毫不掩飾的崇拜與興奮。
“漢家哥哥!你太厲害了!”花翎一把抓住張綏之的胳膊,用力搖晃著,聲音清脆響亮,“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那個木景云,裝得跟個好人似的,結果心腸這么黑,還是被你一眼看穿了!”
阿依朵也湊近另一邊,圓臉上紅撲撲的,仰著頭,眼中波光流轉,聲音雖軟糯,卻帶著大膽的熾熱:“張公子,你破案的樣子,好威風啊!我的心剛才跳得好快!”
張綏之被兩位熱情似火的少女圍在中間,方才破案時的冷靜沉著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窘迫和哭笑不得。他輕輕掙開花翎的手,對著阿詩瑪和眾人方向拱了拱手,語氣誠懇地說道:“阿詩瑪頭目,諸位,此案能迅速勘破,絕非綏之一人之功。若非二位妹妹出色完成了任務,還有諸位的見證,恐怕案情難以如此明朗。大家此案功臣。”
花翎和阿依朵聽他當眾夸贊自己,更是喜上眉梢,看向張綏之的目光愈發灼熱。
花翎挺起飽滿的胸脯,毫不避諱地大聲道:“漢家哥哥,幫你做事,我心甘情愿!別說搜房間,就是你要我去野狼谷抓頭狼回來,我也敢去!”
阿依朵則更直接,她踮起腳尖,幾乎要貼到張綏之耳邊,用帶著羞澀卻清晰可聞的聲音說:“張公子,我們火把寨的姑娘,喜歡誰就會大聲說出來!我……我和花翎姐姐,都喜歡你!你留在我們寨子好不好?或者……帶我們走也行!”
這番大膽直白的表白,引得周圍火把寨的武士們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和起哄聲。在他們看來,女子追求心儀的男子,是天經地義、值得鼓勵的事情。
阿詩瑪雙手抱胸,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說:“張大人,您可瞧見了?我們火把寨的姑娘,就是這般敢愛敢恨,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說什么,從不扭扭捏捏!張綏之,是男人的話就給句痛快話!我看花翎和阿依朵這倆丫頭是真對你上了心,模樣性子在寨子里也是拔尖的。你要是也中意,我今天就做主,讓她們倆跟著你!是留在寨子里,還是跟你回麗江城,都隨你!”
張綏之何曾經歷過這等陣仗?被兩個明媚少女當眾示愛,又被阿詩瑪這般“逼婚”,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手足無措。他下意識地看向姐姐張雨疏,眼中滿是求助之色。
張雨疏看著弟弟窘迫的模樣,又看看花翎和阿依朵那充滿期待和野性美的臉龐,心中雖覺此事有些突然,但也知邊寨風俗如此,且二女性情直率可愛,方才確實幫了大忙。她溫婉一笑,走上前輕輕拉住張綏之的手,對阿詩瑪和眾人說道:“阿詩瑪姐姐,諸位寨中兄弟,綏之年紀尚輕,剛入仕途,婚姻大事還需從長計議,稟明父母。不過,花翎妹妹和阿依朵妹妹天真爛漫,英勇果敢,我與綏之都十分喜愛。若她們不嫌棄,不如就讓綏之認下二位做義妹,今后常來常往,彼此也好有個照應。不知意下如何?”
張雨疏這番話既全了火把寨的面子,又給了張綏之緩沖的余地,顯得十分得體。阿詩瑪看了看有些失望但依舊眼巴巴望著張綏之的花翎和阿依朵,又看看明顯松了口氣的張綏之,哈哈一笑:“也罷!義妹就義妹!反正來日方長!你們兩個丫頭,以后可要好好聽你們阿兄的話!”后一句是對花翎和阿依朵說的。
花翎和阿依朵聽到能名正言順地跟在張綏之身邊,也是歡喜不已,連忙對著張綏之甜甜地叫了聲:“綏之哥哥!”
張綏之這才松了口氣,對著二女拱手還禮,尷尬地笑了笑:“二位妹妹……以后還請多多指教。”現場氣氛頓時又活躍起來,充滿了劫案得破后的輕松與嬉笑。
……
案件既已告破,真兇木景云被木府兵士嚴密看押起來,木德隆的遺體也需運回麗江木府妥善安葬。一行人不再耽擱,稍作整頓后,便啟程返回麗江城。
回程的路上,木靖策馬與張綏之并轡而行,看著身邊這位俊秀非凡、才華初顯的少年進士,眼中滿是欣賞。他笑著開口道:“綏之賢弟,經此一案,為兄對你可是刮目相看!心思之縝密,觀察之入微,推理之精妙,堪稱刑獄奇才!以你之能,將來即便到了藏龍臥虎的京城,也必是前途無量,大放異彩,到時候你一定要為咱們麗江府爭光!”
張綏之聞言謙遜地回道:“木大哥過獎了。小弟能勘破此案,實屬僥幸,也多賴眾人相助。說來,小弟幼時在木府學堂蒙學,若非木府提供那般好的讀書環境,重點培養,延請名師教導,打下根基,恐怕也沒有今日的些許微末之技。綏之始終銘記木府的栽培之恩。”
一旁的張雨疏見弟弟如此得體,心中欣慰,忍不住笑著調侃道:“喲,我們家的‘小神探’如今也學會這般謙虛客套了?看來這火把寨一行,確是長大了不少。”
木靖被張雨疏的笑容所吸引,目光溫柔地看向她,順著話頭笑道:“雨疏妹妹說的是,綏之賢弟確是長大了,不僅學問好,這斷案的本事更是了得。假以時日,說不定真能成為我大明的‘宋慈’呢!屆時,賢弟名垂青史,雨疏妹妹你作為姐姐,也與有榮焉啊!”
張綏之何等機靈,早已察覺木靖對姐姐似乎別有情懷,此刻見他借機與姐姐搭話,眼神中的傾慕幾乎不加掩飾。他眼珠一轉,促狹之心又起,故意揚聲道:“木大人,您這般夸我,是不是想著有朝一日能成為我大明宋慈的‘姐夫’啊?不過嘛……”他故意拉長了聲音,瞥了一眼姐姐瞬間飛紅的臉頰,繼續道,“我可得提前給您透個風,我姐姐她啊,自小就念叨,將來要嫁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最不喜的就是那些舞刀弄槍、殺氣騰騰的武將呢!您這身份,怕是有點懸哦!”
“小混蛋!你……你胡說什么!”張雨疏被弟弟當眾戳破心事,又羞又急,揚起馬鞭作勢要打,嬌嗔道,“再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木靖被張綏之說得先是一愣,隨即非但不惱,反而朗聲大笑起來,他機智地接過張綏之的話頭,轉而調侃起張綏之來:“賢弟此言差矣!你說雨疏妹妹不喜武將,可我觀賢弟你,倒是似乎對英姿颯爽的巾幗英雄格外青睞有加啊?”說著,他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了隊伍前方,那個端坐馬上、身姿挺拔的女將軍——木玄霜。
此時木玄霜正好微微側頭,似乎聽到后面的談笑,嚴肅的目光掃了過來,恰好與張綏之偷瞄她的視線撞個正著。
“唰”的一下,張綏之的臉瞬間紅透,如同熟透的蝦子,剛才調侃姐姐的從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慌忙低下頭,結結巴巴地辯解:“木……木大哥休得取笑!我……我沒有……”
眾人見他這般窘態,回想起他破案時指揮若定、如今卻羞赧如純情少年的模樣,不由爆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連前方看似冷若冰霜的木玄霜,嘴角似乎也幾不可察地微微向上牽動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平日的冷峻。
張雨疏看著弟弟面紅耳赤的樣子,也忘了自己的羞惱,忍不住掩口輕笑。木靖則笑得更加開懷,只覺得這歸途,因這少年少女們的情愫暗生,而變得格外明媚生動起來。
夕陽將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馬蹄聲伴著歡聲笑語,灑在蜿蜒的山路上。一樁離奇命案帶來的陰霾漸漸散去,而少年神探的傳奇,以及那些悄然萌芽的情緣,才剛剛拉開序幕。麗江古城那黛瓦飛檐的輪廓,已在天邊隱隱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