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張府,母親王氏見兒子不僅平安歸來,還帶回了兩位活潑伶俐的“義女”,雖是意外,卻也歡喜。她熱情地拉著花翎和阿依朵的手,見她們雖衣著與漢家女子不同,但眉眼靈動,舉止大方,更是心生憐愛,忙不迭地吩咐下人收拾出兩間相鄰的雅致廂房,又張羅著添置新被褥、洗漱用具,生怕委屈了這兩位初來乍到的“山里姑娘”。“到了這里,就跟自己家一樣,千萬別拘束!”
王氏慈愛地拍拍花翎和阿依朵的手,又轉頭對張雨疏笑道,“雨疏,你明日得空,帶兩位妹妹去街上逛逛,添置些合身的衣裳首飾,也嘗嘗咱們麗江城里的點心。”
張雨疏含笑應下:“娘放心,女兒省得,我打算帶綏之和兩位妹妹一起去云霞閣吃飯。”
一旁的張綏之聞言,眼珠一轉,湊到姐姐身邊,壓低聲音:“姐姐,既是去云霞閣那樣的好地方,何不把木靖哥哥也請上?他今日幫了我們不少忙,也該謝謝人家。再說……人多也熱鬧嘛!”
張雨疏被弟弟說中心事,羞惱地瞪了他一眼,作勢要擰他耳朵,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低聲道:“就你話多!木大人公務繁忙,豈是我們想請就請的?”
“不請怎知他不來?”張綏之笑嘻嘻地躲開,“我這就讓福伯去送帖子!說完,不等姐姐反對,便一溜煙跑去找管家福伯了。
第二天清晨,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麗江古城。云霞閣酒樓剛剛卸下門板,開始一天的營生。
這座坐落于南門內主街交匯處的三層建筑,堪稱麗江的五星級大酒店。它采用白族經典的“三坊一照壁”格局,飛檐斗拱是漢家的氣派,而門窗上繁復絢麗的彩繪則洋溢著納西族的奔放熱情。此時樓內頗為安靜,住宿的客人大多還未起身,用早膳的客流尚未到來,只有伙計和廚子們里外忙碌的聲響,為午間即將到來的喧鬧做準備。
跑堂的伙計剛用清水將門口的地面灑掃干凈,一抬頭,便看見一位身著直裰道袍、頭戴小帽、嘴里叼著一根精致瓷煙斗的富態男子踱步而來。伙計連忙堆起笑臉迎上前:“客官早!您是用早點還是住店?”
那富商模樣的男子從嘴里取下煙斗,吐出一口淡淡的煙圈,操著略帶江南口音的官話道:“住店。給我開一間上房,要清凈點的。”說著,他從懷里摸出一塊烏木腰牌,在伙計眼前晃了晃,“在下叫桑正陽,徽州人,常年在邊境跑些茶馬生意,這是木府特頒的通行令牌。”
伙計眼尖,認得那令牌不假,又見這位桑老板氣度不凡,不敢怠慢,連忙引他入內,同時高聲招呼掌柜的。
掌柜的是個精干的中年人,聞聲從柜臺后轉出,接過令牌仔細驗看后,臉上笑容更盛:“原來是桑老板大駕光臨,失敬失敬!快,給桑老板安排三樓臨街的雅間,要最是寬敞安靜的!”
桑正陽滿意地點點頭,隨著伙計往柜臺走。掌柜的捧出登記簿和筆墨,桑正陽伸出右手,執筆蘸墨,鄭重地在簿子上簽下了“桑正陽”三個字。寫完,他將筆擱下,隨口對掌柜的道:“掌柜的,借個火,在下這煙斗快熄了。”
掌柜的連忙從柜臺下取出火折子,吹燃了遞過去。桑正陽就著火苗,慢條斯理地重新點燃煙斗,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煙霧,這才跟著伙計上樓看房間去了。
約莫兩個時辰后,已近巳時,麗江城內另一處熱鬧所在——瑞豐柜坊內,氣氛卻有些異樣。柜坊的大老板胡金,一個身材微胖、面色紅潤、眼神銳利的中年人,正親自坐鎮在后堂雅室。幾位柜坊的管事和賬房先生垂手侍立在一旁,桌上早已備好了上等的普洱茶和精致的點心,顯然是在等待一位重要的客人。
“時辰都快到了,桑老板怎么還沒來?”胡金有些焦躁地用手指敲著桌面,再次問道。十萬兩白銀的存銀,對于瑞豐柜坊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生意,而且對方約定的時間已過,卻遲遲不見人影,這讓他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東家,約定的時間是巳時三刻,或許桑老板路上有什么事耽擱了?”一位老成持重的賬房先生寬慰道。
“耽擱?十萬兩銀子的事也能耽擱?”胡金眉頭緊鎖,猛地站起身,“不成,我得親自去云霞閣看看!別是出了什么岔子。”說完,他帶上兩個得力的小廝,急匆匆出了柜坊,直奔城南的云霞閣。
到了云霞閣,正值上午客流稀少的時段。胡金徑直走到柜臺前,向掌柜的打聽桑正陽。
掌柜的一見是瑞豐柜坊的胡大老板,不敢怠慢,忙拱手道:“胡老板,您找桑老板,剛才桑老板在堂中見了一位朋友,隨后就出去了?
隨后,掌柜的指了指不遠處一張臨窗的桌子,桌上果然放著一壺茶,兩只茶杯,其中一只杯里還有小半杯殘茶,摸上去竟尚有余溫。
“剛才?”胡金心中一動,“那人長什么樣?”
“這個……沒太留意,好像也是個跑生意打扮的,戴著個斗笠,沒看清正臉。”掌柜的回憶道。
正說著,一個穿著錦袍、體型富態的男子從樓梯上走下來,看樣子也是住店的商人。掌柜的抬眼一看,下意識地對胡金道:“哎,胡老板,您看,那不是桑先生下來了嗎?”
胡金順著掌柜的手指望去,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怒道:“掌柜的,你眼花了吧!這哪里是桑正陽桑先生?!”
那被指著的富商也是一愣,隨即擺手笑道:“掌柜的認錯人了,鄙姓趙,不姓桑。”
掌柜的頓時尷尬不已,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趙老板,胡老板,是小老兒眼拙!許是桑老板有事出去了?胡老板,您看這樣,等桑老板回來了,我立刻讓他去柜坊找您,可好?”
胡金憋了一肚子火,卻又無處發作,只能冷哼一聲,拂袖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坐在大堂另一側角落安靜喝茶的一桌客人中,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胡老板,請留步。”
胡金回頭,只見那桌坐著四位客人:一位氣質溫婉的少女,一位衣著火辣、眼神靈動的部落女孩,還有一位俊秀文雅的少年公子,以及一位身著官服、氣度沉穩的年輕官員。剛才發聲的,正是那張綏之。
胡金正在氣頭上,見是個半大少年,沒好氣地道:“你這小娃娃,叫住我作甚?沒看見我正煩著嗎?”
張綏之卻不惱,起身拱手一禮,和顏悅色地問道:“打擾胡老板了。方才聽您和掌柜的言語,似乎是在尋找一位姓桑的先生?不知這位桑先生是何許人也,竟勞您親自來尋?”
胡金見這少年舉止有禮,氣度不凡,又見他身旁那位年輕官員目光沉靜,不似常人,勉強壓住火氣道:“小公子,這是我柜坊的生意上的事,不便與外人道。那桑正陽是在下的大客戶,說好了今日要在我的瑞豐柜坊存十萬兩銀子,結果人影都不見,真是豈有此理!”
張綏之還未答話,他身旁那位年輕官員——木靖,緩緩放下茶杯,開口道:“胡金,你看清楚,真的本官是誰嗎?”
胡金定睛一看,這才認出這位穿著常服的官員竟是木府攝政夫人的義子、同知木靖大人,頓時嚇了一跳,額頭上冒出冷汗,連忙躬身行禮:“哎喲!小的有眼無珠,沒瞧見是木大人在此!小的該死!木大人恕罪!”
木靖擺了擺手,語氣平和卻帶著威嚴:“罷了。這位張公子是本官的貴客,他問你話,你如實回答便是。這位桑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金再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回木大人,張公子,是這么回事。約莫三天前,這位桑正陽桑老板找到我們瑞豐柜坊,說他從江南來,做茶馬生意賺了大錢,手頭有十萬兩現銀,想在麗江找個穩妥的柜坊存放。我們瑞豐柜坊是麗江老字號,信譽卓著,他考察了幾家,最終選定了我們。本來約好是今日巳時三刻,他帶著銀票或者現貨到柜坊辦理存銀手續。我們不敢怠慢,早早準備好了,可左等右等不見人,俺這才心急火燎地找到他落腳的云霞閣來。誰承想,人居然不見了!掌柜的說剛才還見他喝茶,這茶水還是溫的,人能去哪兒呢?”
張綏之聽完,眉頭微蹙,走到剛才掌柜指的那張茶桌旁,仔細觀察起來。只見桌上放著一壺普洱,兩只白瓷茶杯。一只杯子是滿的,似乎沒人動過;另一只杯子里有半杯殘茶,杯沿有一個模糊的唇印。他伸手摸了摸茶壺壁,果然還有一絲溫熱。
張雨疏輕聲道:“或許……他們是一起出去的?有什么急事?”
張綏之頓了頓,目光在那溫熱的茶杯上停留片刻,終究搖了搖頭:“姐姐說得是,或許他們臨時有事一同出去了。這桑正陽是個大活人,又有同伴,許是生意上突然有了什么變動。眼下無憑無據,更無苦主報案,我們貿然插手,反而不妥。”
他轉向神色焦慮的胡金,溫言道:“胡老板,且寬心再等等,或許午后桑先生便去柜坊尋你了。若到晚間仍無消息,你再報官或另做打算不遲。”木靖也微微頷首:“綏之說得在理。胡金,你先回柜坊等候,勿要自亂陣腳。”
胡金見兩位大人都如此說,只得壓下滿腹疑慮,躬身告退。
此事暫告一段落,四人用罷午飯,木靖因府衙尚有公務,便先行告辭。張綏之姐弟則帶著依舊對麗江城中一切充滿好奇的花翎與阿依朵,在街上又逛了片刻,買了些小玩意,便回轉張府。回到府中,張綏之陪母親說了會兒話,又將帶給家人的禮物分派了,這才回到自己書房。窗明幾凈,熟悉的書墨香氣讓他心神稍定。他拿起一本書,卻有些看不進去。
張綏之坐在書案前,手中雖捧著一卷《洗冤集錄》,目光卻怔怔地落在搖曳的燭火上,腦海中反復回放著白日里云霞閣那桌尚有余溫的茶,以及胡金那焦躁不安的神情。十萬兩白銀,神秘的桑正陽,還有那個戴著斗笠、看不清面容的“朋友”……這一切像一團迷霧,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綏之,怎么了?還在為白天的事胡思亂想?”一聲溫柔的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張雨疏端著一杯剛沏好的熱茶走了進來,輕輕放在書案上,關切地看著弟弟,“瞧你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蚊子了。案子不是已經了結了嗎?木景云也已伏法,還有什么心事?要不姐姐陪你聊聊天。”
張綏之接過茶杯,暖意透過瓷壁傳到掌心,他嘆了口氣,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姐,我只是覺得有些蹊蹺。那個桑正陽,一個商人,做什么生意能一下子賺到十萬兩白銀?這筆數目,未免也太驚人了。我朝歲入雖豐,但十萬兩對于個人而言,依舊是天文數字。”
張雨疏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下,理了理裙裾,也露出思索的神色:“是啊,我也從未見過這么多錢。聽父親說過,尋常富戶,家資萬兩已算巨富。這桑老板……莫非是做那鹽鐵之類的朝廷專營生意?”
張綏之搖了搖頭,抿了一口熱茶,茶香讓他精神稍振:“鹽鐵之利雖厚,但管制極嚴,非尋常商人能輕易涉足,且利潤也未必能一次聚斂如此之巨。依我看,最有可能的,還是與這麗江息息相關的——茶馬貿易。”
他放下茶杯,正色為姐姐解釋道:“姐姐有所不知,我朝自太祖高皇帝起,便將茶馬貿易視為‘軍國要政’,朝廷握有絕對核心控制權。大明剛剛建立就頒布了《茶馬法》,設立茶馬司專管茶馬互市,還推行茶引制,商人需納錢請引,才能合法經營茶葉,無引私茶一旦被查獲,處罰極重。朝廷對私茶的打擊堪稱酷烈,不僅規定私茶出境與關隘失察者甚至可判凌遲,就連太祖高皇帝的駙馬都尉歐陽倫,當年也因為私販茶葉而被處死,以儆效尤。”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們麗江地處滇藏要沖,這里的茶馬交易,更是嚴格遵循朝廷定下的官茶收購、茶馬比價等規則。其核心目的,是為了用我們內地的茶葉,換取藏區及周邊部落的優質戰馬,實現‘聯番制虜’的目標,鞏固邊防。木府作為朝廷冊封的麗江世襲土知府,實際上是朝廷茶馬政策在地方最重要的執行與管理者。你瞧我們麗江古城為何不設城墻?據說便是木氏先祖為了方便商旅自由出入,刻意為之,讓麗江成為滇藏茶馬古道上最核心的貨物集散地之一。木府負責維護當地貿易秩序、征收相關稅賦、對接往來藏漢商隊,并依托其強大的武力保障商路安全。可以說,木府是朝廷茶馬政策在麗江落地的關鍵力量,自身也通過貿易相關的活動積累了巨額財富。”
“然而,”張綏之話鋒一轉,“正所謂利之所在,人爭趨之。茶馬之利何等豐厚?百年前,私人是完全被禁止參與茶馬交易的,朝廷壟斷了茶葉的生產、運輸和銷售。但高額利潤讓私茶貿易屢禁不止,到了宣德年后,走私愈發猖獗,聽聞弘治年間,私營茶葉的交易量甚至已能占到市場一半以上。朝廷無奈,后來才逐漸放寬政策,到了如今,商人可以通過購買茶引的方式合法參與茶馬貿易。甚至,部分私商還會依托木府的庇護開展經營;木府也會通過抽取私商賦稅等方式,默許部分合規的私人貿易。久而久之,私人經營逐漸成為麗江茶馬交易的重要補充。這種生意,向來是暴利所在,若能打通關節,組織起龐大的商隊,一次性賺取十萬兩白銀,雖然驚人,卻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張雨疏聽得入神,恍然大悟:“原來這里面有這么多門道。經你這么一說,這桑老板能做這么大生意,想必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只是……他這般失蹤,連同那十萬兩銀子,怕是背后牽扯不小。”
張綏之點頭:“正是如此。所以我總覺得心下難安。那云霞閣掌柜說桑正陽是見了朋友后離開,茶水尚溫,人卻不知所蹤,這本身就透著古怪。若真是臨時有急事,也該和柜坊打聲招呼,豈會如此杳無音信?”
姐弟二人又聊了片刻,張雨疏見時辰不早,便囑咐張綏之早些休息,莫要過于勞神,隨后便離開了書房。
夜色漸深,麗江古城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唯有更夫敲梆的聲音偶爾傳來。張綏之吹熄了書房的燈,回到自己房間,卻依舊毫無睡意,又拿起一本閑書翻看,試圖驅散心中的不安。
就在他勉強沉浸于書中文字時,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壓低的呼喚聲:“綏之!綏之賢弟!睡下了嗎?”
是木靖的聲音!而且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慌張。
張綏之心頭一凜,立刻披衣起身,打開房門。只見木靖站在門外,官袍有些凌亂,臉上帶著驚疑不定之色,額角甚至能看到細密的汗珠。
“木大哥?發生何事了?如此匆忙?”張綏之連忙將木靖讓進屋內。
木靖喘了口氣,也顧不上禮節,急聲道:“不好了,綏之!剛剛接到報案,是瑞豐柜坊的胡老板!他說那桑正陽直到柜坊打烊也未曾出現,他派人去云霞閣問詢,客棧老板也說桑正陽自上午出去后,就再沒回來過,連行李都還在房中!更詭異的是,胡老板多方打聽,聯系了桑正陽在麗江府的家,那邊的人卻回復說,桑正陽近年根本未曾回家,他口中那‘賺了十萬兩’的生意,家人更是毫不知情!那十萬兩白銀,仿佛憑空出現,又隨著他的失蹤而消失了!”
張綏之聞言大驚失色:“什么?!一直沒回家?家人也不知悉?那這十萬兩白銀的來歷……”
“此事蹊蹺太大!”木靖神色凝重,“我已命人暫時封鎖消息,但紙包不住火。綏之,你白日里也見過那胡金,對此事似有疑慮,愚兄想來想去,此事恐怕非比尋常,需得謹慎處理。你心思縝密,連木景云那般精巧的密室殺局都能勘破,可否隨我再去一趟云霞閣,現場查看一番?或許能發現些衙役們忽略的線索。”
“義不容辭!”張綏之毫不猶豫地應下。他迅速穿好外袍,想了想,又對木靖道:“木大哥,請稍候片刻。我讓花翎和阿依朵一同前去。”
木靖有些不解:“兩位姑娘?此事恐怕……”
張綏之解釋道:“她二人是火把寨出身,常在山野行走,觀察力敏銳,尤其對氣味、痕跡等有獨到之處。況且,她們并非官府中人,有時反而能注意到我們容易忽略的細節。多一雙眼睛,多一分把握。”
木靖想了想,覺得有理,便點頭同意。
張綏之立刻去廂房叫醒了花翎和阿依朵。兩位少女一聽有案子,非但沒有困意,反而興奮不已,立刻精神抖擻地穿戴整齊,跟著張綏之和木靖出了張府。
夜色下的麗江古城,萬籟俱寂,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澤。四人帶著兩名木靖的親隨衙役,提著燈籠,快步向南門內的云霞閣走去。
與此同時,在麗江城的另一邊,城北一處相對僻靜、罕有行人的小巷深處。
一對納西族的年輕小情侶,正趁著夜色和家人的不注意,偷偷溜出來私會。男孩名叫阿木,女孩名叫阿花,兩人正是情竇初開、如膠似漆的年紀。小巷幽暗,只有遠處民居窗戶透出的微弱燈火和朦朧的月光勾勒出彼此的輪廓。
“阿花……”阿木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將阿花緊緊摟在懷里,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迫不及待地低頭尋找她的嘴唇,一只手笨拙地試圖解開她胸前衣襟上的盤扣。
阿花嬌羞無限,半推半就,聲音細若蚊蚋:“阿木哥……你……你溫柔點嘛……別扯壞了我的新衣裳……”
兩人意亂情迷,沉浸在彼此的溫熱氣息中。阿木好不容易解開了一顆扣子,手指觸碰到少女細膩的肌膚,更是激動難耐,動作也愈發大膽起來。阿花閉著眼,臉頰滾燙,任由情郎施為。
就在阿木的手試圖進一步探索時,阿花忽然覺得腳踝處碰到一個軟中帶硬、冰涼徹骨的東西。她下意識地低頭一看——借著微弱的光線,她隱約看到墻角陰影里,似乎蜷縮著一個人形的東西,那只冰冷的東西,正是一只毫無生氣的人手!
“啊——!!!”
一聲凄厲至極的尖叫瞬間劃破了城北夜空的寧靜!阿花猛地推開阿木,整個人彈跳開來,臉色慘白,手指顫抖地指著墻角,牙齒咯咯作響,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阿木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了一跳,順著阿花所指的方向望去。待他看清那陰影中的確是一具姿態扭曲、面色青白的尸體時,也是魂飛魄散,兩腿發軟,差點癱坐在地。短暫的驚恐過后,他強自鎮定,拉起幾乎嚇傻的阿花,連滾爬爬地沖出小巷,帶著哭腔大聲呼救:“死人啦!巷子里有死人啊!”
夜色如墨,浸染著麗江古城的飛檐翹角。亥時已過,萬家燈火漸次熄滅,唯有打更人悠長的梆梆子聲,在空曠的街巷間回蕩,更添幾分深夜的寂寥。